第17章

来者犹可追 贺端阳 2603 字 9个月前

荣焉眼睫轻轻颤了颤,倒了杯酒递到梁稷面前:“除夕夜,梁将军不在家团聚,跑来给我送汤圆,这份情谊我收下了,无以为报,只能请将军喝几杯酒了。”

梁稷盯着面前的酒盏,手指伸了伸,最终又缩了回来:“我不饮酒。”

荣焉抬眸,而后轻轻笑了一声:“梁将军现在不饮酒了?”

梁稷听出了“现在”二字,却只是点头,既不发问,也不为自己辩解:“是。”

“那还真是有些遗憾,”荣焉将那杯酒拿回自己面前,盯着澄澈的酒水看了看,手腕抬起,一饮而尽,“原本还想着与将军把酒言欢呢。”

“你若是想喝,我以茶代酒相陪。”梁稷道,“反正今日也无其他事,本就打算陪你守岁的。”

荣焉喉结微颤,唇边带笑:“有个人陪着也好。”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却是由梁稷先开口,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突然道:“方才那个就是你那位护卫了?不知来历如何,可还信的过?”

若换了往日,荣焉一定会开口讽刺几句,质问梁稷一个外人凭什么管自己的事,但今日他却没说出口,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他喝了口酒,竟然耐心地向梁稷说起李页的来历。

“他娘亲本是我母后入宫前的贴身侍女,陪在我母后身边多年,入宫后与一个侍卫暗通款曲,我母后知晓后,便做主给她出了份嫁妆,为她与那侍卫定了亲事。后来他们生下一个儿子,便是李页。”

荣焉一面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一面道,“李页自幼跟着他爹学武,学成后便也进宫做了侍卫,或许是受了他爹娘的影响,对我母后忠心耿耿,我自小在我母后宫中长大,也因此与他相熟。”

“那一日皇城陷落,他本想救我母子二人出逃,但当时……”荣焉闭眼,将莫名浮现在眼前那片红光忘却,“叛军太多了,他一个人根本保护不了我们二人,我母后便将我托付给他,让他带我一人去逃命。我们自然不同意,我母后她……”

就拔了李页的佩剑,自刎于当场。

李页忍着满腔的热泪,拖着痛哭的荣焉,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将他带出了皇城。

说到最后,荣焉的声音隐隐发颤,梁稷面上跟着浮现痛意,下意识地就按住了荣焉的手。

荣焉垂下眼眸,盯着手背上那处温热看了看,慢慢抬手将自己的手掌抽了出来,平复了情绪继续道:“所以李页与我是过命之交,若他都不能相信,这天下也再无可信之人。”

梁稷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荣焉察觉到他的犹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恍若不察一般,收回了视线。

室内又重新安静下来,荣焉安静地饮着酒,梁稷坐在他对面,手中端着一杯热茶。

梁稷其实很想问问那一日荣焉与太子见面都说了些什么,那个齐家三公子,被太子带走的药童现下如何,心中却也十分的清楚,一旦开了口,眼下这种难得融洽的气氛就会烟消云散。

不如就这样安坐下去,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眼前这个人就还是前世被他放在心间的小公子。

梁稷沉默不语,荣焉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自重生以来,每每面对梁稷的时候,他都是敏感而又刻薄的,以至于此刻难得想要平和一些与这人相处,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与梁稷之间,毕竟横跨着前世与今生。

荣焉连着看了梁稷好几眼,最终又端起面前的酒盏,喝了一大口。

“先前不知你如此善饮。”梁稷终于开口,目光却望向荣焉手中的酒盏。

“先前我也不知梁将军会滴酒不沾。”荣焉轻轻笑了一下,“总有些东西与我们料想的不太一样。”

梁稷微微抿唇,而后点头:“的确如此。”

他犹豫了一下,往荣焉的盘里夹了些小菜,又把几样糕点往他跟前摆了摆:“也吃些东西才不至于伤胃。”纵如此,却也没开口劝阻荣焉喝酒。

荣焉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之前那盘年糕:“李页方才带来的年糕,我知道你们徐人不常吃,梁将军可以尝尝,我们魏人有一句俗语‘年糕年糕年年高,今年更比去年好’,吃一块,大吉大利。”

梁稷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伸出手去,却是把方才荣焉吃剩的那半块拿了起来,毫不犹豫地送进口中。

荣焉瞠目,半天才道:“将军不必如此节约。”

梁稷将口中的年糕咽了下去,喝了一口茶水,看着荣焉徐徐道:“我吃过了。但愿你我今年都比去年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