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光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看着楚映寒施施然退下,楚郢之稍一犹豫,终还是施礼之后,也退了下去。
寿光帝将这二人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收入眼底,而后轻轻笑了一声,又冲身旁守着的韩让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朕也有话要问问淙儿。”
韩让下意识地抬头朝着高淙看了一眼,才应声道:“是,陛下。”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寿光帝索性歪在软榻上,抬眼看着高淙:“还是执意要休妻?”
“是,父皇。”
“我以为从刚才你应该看的出来楚家的态度。”寿光帝淡淡道。
高淙晃了晃脑袋:“方才太子妃从进到殿内一句话都没与儿臣说,那信上写着什么,儿臣也没看到。他们楚家打着什么主意,我怎么知道?”
“在朕面前用不着耍这些小心思。”寿光帝瞥了他一眼,“你会不知道当日的刺杀是那个楚郢之自作主张?你故意休妻得罪楚家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今日陪着他闹了这一出无非是想让朕知道,背后有人在教唆他故意针对于你。”
高淙微躬身,面上没有丝毫讶异:“父皇英明,儿臣就知道一切都瞒不过您。”
“呵,”寿光帝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今日倒也让你试了出来,不管这几年来你如何冷待太子妃,你的那位妻子,还有她背后的岳家,倒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楚霜早年为国征战,留下一身的伤病,今日又托着病体给朕写了信,朕不能不动容。所以,休妻的闹剧就到这儿吧,今后也不准再提。”
高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干脆地应声道:“儿臣知道了。”
“你母后当年为你定下这桩亲事,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寿光帝道,“你那位太子妃……将来确实是个合适当一国之母的人。”
高淙微静默,而后站直了身体:“多谢父皇。”
他朝着寿光帝脸上望去:“既如此,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息了。”
“等等,”寿光帝突然开口,“你府里那个药童,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淙微怔,随即笑了起来:“父皇不会真的相信那个楚郢之的话吧?”
寿光帝抬眼,目光灼灼落在高淙脸上,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淙儿,朕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他说着话,伸手拍了拍手边的床榻,“越高的位置,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多。你将来若想坐在这里,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放下的。”
高淙深深吸了口气:“儿臣明白。”
“虽然休妻的事不准再提,但你平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朕总要给楚家一个交代。就罚你回去禁足十日,监国的事务,就在太子府处理吧。”说完,寿光帝抬了抬下颌,“太子妃应该还没走,你与她一起回去吧。”
高淙敛眉应声:“是。”
高淙心事重重地从殿中退出,立时感受到山间吹在身上的夜风。可能因为行宫建在山里,地势略高,他抬起头的时候感觉到头顶的星空都比陇城里的璀璨。
“殿下。”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高淙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楚映寒。
楚映寒点了点头,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上前,奉上一件披风。
“夜间风凉,殿下披上吧。”楚映寒淡淡道。
高淙微偏头,凝视这位从未入得他眼中的太子妃,许久之后,轻轻笑了一声:“看来先前是我不够了解太子妃。”
楚映寒毫不畏惧地回视他:“没关系,我也不怎么了解殿下。”
她收回视线,将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向漫天的繁星:“我知道当日殿下心中并不愿这桩亲事,不过殿下不知道的是,我亦然。但是我们都没得选择,从我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我,还有楚家,就已被绑在了太子这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淙微眯眼,而后轻轻笑了一声:“既如此,本宫休妻岂不是成全了你?”
“殿下不会以为我是楚郢之那个蠢货吧?”楚映寒嘲讽道,“若是当年我未出嫁的时候,或许可以相信纪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临时换阵营,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就连圣上,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察觉到高淙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讶异,楚映寒面上也没什么变化:“殿下近段时日种种所为,无非是想让圣上看到纪王的百般图谋。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殿下与纪王明争暗斗不少,但圣上一直在各个方面维持着你二人之间的平衡,若是有人想冒失地打破这种均衡,便是犯了圣上的大忌。”
“殿下想的到,纪王自然也清楚,因而,在这种时候他还执意拉拢楚家,要的可不是楚家这个助力。”楚映寒轻轻道,“只不过是想借楚家的手,奠实殿下的错处,让殿下失去圣上的信任。也只有楚郢之那种人才会相信,纪王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他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