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强横如法身高人,如今道心都布满了裂隙,对未来生出种种迷茫困顿,连强行压制都做不到,在自己重视的弟子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了颓唐的情绪。
这样异常之情形,在郑知秋把话说完之后就已发觉,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
他也就稍稍沉默了一下。
看向李清儿的眼神中,有一丝担忧。
担忧李清儿受自己的情绪感染,道心出现更大的问题。
然而李清儿毕竟是真正与天意化身交过手的人,且不提她秉性本来外柔内刚,愈挫愈勇,愈战愈强,只说一节——她与王安等人联手,是真正将一道天意化身碾灭了的!
那天意化身已经荡然无存!
却不似郑知秋与张修联手,虽然镇杀了虚神元圣,但毕竟掌控不了那随处漫淹的恶意先天气息,因此万分颓然,不知前路在何方,自身当如何自处。
有过胜利者经验的李清儿,与郑知秋经历的情形截然不同。
她清楚天道化身、天意化身虽然可怕,但只要找对方向,却也能将之镇杀之。
哪怕是如今的李清儿,让她再面对曾经的天意化身,她亦有九成把握可以将之镇杀!
更何况,她自己背后还有王安。
还有一个逐渐搭建起来的、关于对抗天道恶意同盟的盟会!
李清儿丝毫未受师尊的颓唐情绪影响,浅浅笑着,开口道:“先天寄生委实邪诡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但若自身独脱于先天之外,把持己身命关窍门,能随意控制先天诸气与己身的交互,那些被恶意侵染的气息,自然无法寄生于修行者之身。
它们无从寄生,也就无从发展壮大。
自然破灭。”
郑知秋听得徒弟所言,感觉对方未受自己情绪影响,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对李清儿更加赞许,点了点头道:“道理确是如此,只是如何把持己身命关窍门?
如封堵丹田,则修行寸步不前,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封堵周身穴窍,则修行者始终只是内景修行而已,如何成就法身,如何证就大道?
此中颇多学问,莫非徒儿有所见解?
我记得,你那道侣似乎传了你一篇神法,连掌教都有心参研,你之所得若是从那篇神法之中来,却不必告诉为师,以免违背了你与至尊,与你那道侣的约定。”
李清儿摇了摇头,道:“我自修行本教补天术时便有感天道有缺,因此修行时时谨慎,每有体悟必要反复推敲,当下所言或与我家道兄所传法门有关,但并不会泄露那篇法门的内容,倒是不会违背约定。
自踏入元真境以后,我越发觉得,如今修行者以身返化先天,以身合道,或许并不见是错误之路,但终究非是上乘大道。
譬如今时,大道恶变,修行者以身合道,就全然被大道左右,犹如浪潮中的一叶扁舟,没有丝毫掌握自身命运之能力。”
郑知秋听着徒儿对修行的见解,不时点头,见其微微停顿,便道:“你接着说,你我虽是师徒,但修行境界已然相差只有一重。
更何况,在对于修行见知之上,我不一定比得过你。”
“师尊过谦了。”李清儿抿嘴一笑,接着道:“我以为所谓上乘大道,该是体悟大道,但不循规蹈矩,借外力以补全自身,使得自身独辟先天,自成体系,同时能在外力侵袭之下,始终正定如一,不被外力裹挟,不受外法迷惑。
如此或能证就道果,或为上乘大道。”
李清儿着实天资禀赋卓绝,才情惊世,她自己所感悟出来的上乘大道之路,却与地藏王菩萨授法于罗天鸿时所说,能直通彼岸的无缺真法相差不多。
皆是‘独辟先天’、‘自成体系’、‘不为外法所染’、‘外力愈强愈能自证己法’。
“徒儿一席话,倒胜过我闭关修行十年。”郑知秋隐隐有所感悟,仅仅是这脑海里忽然涌现的一道灵光,已经让他觉得获益匪浅,他赞叹道,“徒儿能有这番体悟,或有补天术、你家道兄所传法门之功劳,但毕竟是自身天资禀赋在此,方才能有这等体悟。
如此,我倒是也如掌教至尊一般,对你家道兄所传法门生出好奇之心了。”
李清儿借机说出了王安提出的条件,如若修习世尊五印,需要加入‘盟会’,自然,因为先天教是她李清儿的宗门,若教主想要修持世尊五印,却也可以免去这些要求。
“师尊受先天寄生尚未深入神魂,未及染污真髓。
若此时修炼世尊五印,却足可以将自身的先天寄生尽数摒去,又因师尊所修历劫大圣法相,不同于其他诸大法相,借此独辟于先天亦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