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过玻璃窗看病房里的季长嵩,发现季长嵩睁着眼,似乎一直在看外面的她们。她问医生:“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说:“可以,一个一个进去,时间不能太久,病人还是需要静养。”
季侑言答应了下来,而后办了手续,带了口罩、帽子和鞋套,在钟清钰出来之后,进去了。
上一次这样和父亲面对着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季侑言推开门,迈进监护室,仿佛近乡情怯一般,腿脚酸软,呼吸发沉。
她攥起五指,一步步地走近季长嵩,看着病床上那个憔悴虚弱的老人。和她记忆中那个父亲,一点都不一样了。他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半数变为花白。似乎,并不是她一直记着的那样严肃不可接近。
季长嵩戴着呼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近。
季侑言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了身子。她张开口,却哽咽地发不出声。
过去的种种不甘甚至是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满腔的心酸和愧疚。
病床上躺着的,确乎是那个小时候在床边给她讲过睡前故事的父亲,是那个在暴雨天背她淌过积水的父亲,是那个带她参加夏令营、带她旅行、带她见识过世界广阔的父亲啊……
她曾经,是不是就在无知无觉中,永远地失去过他……
她蹲下身子,平视着季长嵩,再次张口,终于含泪喊出了那一声久违的“爸爸……”。
她忽然就想起来,曾经母亲和她说过,她还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父亲,因为父亲下课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她逗她。甚至她学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爸爸”。“爸爸”这个词,是季长嵩一次又一次哄她,亲自教着她学会的。
季侑言埋下头,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
季长嵩颤了颤唇,闭上眼,有一滴泪,顺着他眼角的皱纹滑落于枕头上。
季侑言止住了酸楚,吸了吸鼻子,冷静安季长嵩的心道:“爸爸,医生和我说你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安安心养病,妈妈有我照顾着,你别担心。”
季长嵩静静看着她,好像有发出一声混沌的“嗯”声。
季侑言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
父女间积了太久的陌生,以至于她不知道现在该和季长嵩说些什么。很多她想说的,她怕都是季长嵩不爱听的。
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最后季侑言又捡着说了几句和母亲相关的,而后给季长嵩复述了一遍昨天到今天的新闻概要。
从前他们家订报纸的,每天早上吃饭前,季长嵩总要先看看报纸,了解一下天下大事。
护士提醒时间到了,季侑言站起身,和季长嵩道了声别离开。季长嵩久久地目送着她。
傍晚钟清钰做了饭送来,四个人吃了饭后,钟清钰见季侑言眼睛发红,满身风尘与疲倦,让她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从前天彩排到今天,季侑言一直在高强度地工作和奔波,魏颐真也担心她撑不住,附和着劝她回去休息。
季侑言考虑到现在父亲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家属休息室也有床可以休息,妥协答应让林悦陪着钟清钰,自己和魏颐真回去睡半夜过来换班。
回去路上,季侑言用微信给林悦和魏颐真转了个大红包。魏颐真失笑,也没和她客气,点开收下了。
她和季侑言通报今天的工作情况:“这次跨年演唱,大家是真的有被你惊艳到,所以热度是自己上去的,我们只稍微添了一点柴火。人设算是立起来了。”
“《瑶华传》的那边的宣发也联系了,已经开始借势宣传了。”《瑶华传》是季侑言前两年拍的古偶,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屡次跳档,这次季侑言拿了视后,爆了一把,这个一直被压的存货才被翻了出来。
季侑言想了想问:“我们最近上热搜会不会太频繁了?”
这个问题,魏颐真也顾虑过的。但是没办法,之前没在计划之内的热搜,季侑言自己高调地上了,现在剧要播了,和片方合约内的宣传,你不做也得做。
魏颐真坦白道:“现在评论下多数都是夸赞的声音,毕竟我们确实是有资本吹的。当然,确实免不了有部分人最近经常看见你在热搜上有点烦了,说你怕不是买了热搜包年。”
“不过,你也别担心。”魏颐真胸有成竹道:“这些我都考虑到了,后面的宣传方向,我再和《人间有信》剧方联系一下,基本可以敲定下来了。到时候要官宣,就先送这些不满的人一个引线,把火烧起来,让他们宣泄一下。等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反转。这样宣传要的热度有了,反转后基于补偿心理,我们也能全身而退。”《人间有信》是季侑言综艺结束后要进组的新剧。
“就是可能要委屈你被骂几天了。”魏颐真缓声道。
黑黑红红,都是宣传手段,季侑言已经学会了接受。她揉了揉眉心,默许了,只是有言在先道:“不可以是绯闻的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