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侑言以为她是担心她们的公开会影响整个剧组的成果。她冷静了下来,也知道其实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公开,只会让整个电影像景琇当时的话剧一样,平白沦为话题的附庸。
“是我冲动了。公开要面临着太多的东西,影响太多的人和事,我也没和你商量好就贸然……”
她自责的话还没有说完,景琇用气音笑了一声,放柔了声道:“那些都不是我最在意的。”
季侑言望进她的眼里,笑意慢慢漾了出来,明知故问:“那你最在意什么?”
景琇看着她,笑而不语。
季侑言含笑低语,“阿琇,我现在有了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名正言顺爱你的迫切,才真正明白你当初的心情。”
“对不起,我以前……”
景琇用食指压住她的唇,莞尔道:“那现在让你再忍忍,就当作是对你从前的惩罚吧。”
季侑言跟着笑开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阿琇,你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公报私仇对不对?”
景琇淡定道:“我是,你想怎么样?”
季侑言跪爬上了床,抬起双手,张牙舞爪吓唬道:“你说我想怎么样?”她双手落在景琇的腰上,最后却只是贴近了她的额头,温柔呢喃道:“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要爱你,很爱很爱你。”
景琇闭上眼,在心里笑着想:傻瓜,那应该判你无期。
医生原来建议景琇应该住院观察一周的,但景琇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好,各项检查都显示没有问题,所以为了不影响拍摄进程,景琇坚持在医院只住了四天就回剧组了。
她缓过来后,除了前几天还有点不适,后面便没有大碍了,季侑言腿上的烫伤反而难办。
得不到休息,频繁动作,再加上天气炎热,汗如雨下,季侑言整个伤口恢复得十分缓慢。虽然季侑言一声疼都没喊过,可景琇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私底下和顾灵峰商量调整通告,让季侑言先休息几天,可顾灵峰却看着季侑言这几天精神明显沉下来了的状态很适合拍沈郁这一阶段的戏而犹豫了。他觉得季侑言正好是入戏的状态,不拍可惜,景琇心底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季侑言不是体验派的,她演戏不会有这样明显的人戏不分的情况。言言是心里有事,无法开心。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顾灵峰推说让景琇问问季侑言自己本人的意见。季侑言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整组行程,景琇拗不过她,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了。
出院后一周的晚上,六点半要拍一场沈郁和乔月争吵后,沈郁独自一人留在两人的公寓里的夜戏。
这是一场沈郁的独角戏,顾灵峰选择用长镜头来拍。灯光等各方面都已经提前排过了,为了画面真实连贯,所以从六点半天色昏暗开始,季侑言就要进入状态,一直在镜头下等到天色完全转黑那一刻开始自然演绎。一天只能拍到这么一次,一丝一毫容错率都没有,拍摄难度可想而知。
死寂的空间内,沈郁穿着被捉奸时随手套上的睡裙,衣冠不整、失魂落魄地在独坐着。夜幕完全降了下来,屋内没有一盏灯,幽暗地像个被关上的大匣子。
她终于像找回了灵魂一样,站起身去开灯。可按下开关,灯没有亮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卧室里的灯昨天坏了,她买了灯泡,乔月今天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就离开了。
她坐回床上,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古旧的铁铅笔盒,里面装着一盒火柴,一盒手拿小烟花,还有一盒香烟。
她打开了火柴盒,顺着边,轻轻划下,一簇微弱的火光在暗夜中燃起。她看着火光,眼神很静很悠远。
很快,光灭了。于是她划开第二根,第三根……
一个熄灭,一根燃起,一整盒火柴,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现在没有人卖火柴了。
也没有人会借她火柴燃起烟花点亮黑夜了。
沈郁打开了烟盒,用嘴唇噙出来一支烟,划开火柴点燃。
火柴的光灭了,烟头的光亮了,沈郁靠在床被板上,静静地抽着烟,抽着抽着,眼里有泪,唇角却是解脱的笑。
她本不是美得令人惊艳的长相,可在这一幕里,她每一帧表情都恰到好处,每一帧画面,都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监视器里,是深沉的黑,是沈郁指尖似有似无的白烟,还有墙上借着楼下车灯若隐若现的向日葵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