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马不停蹄地往兰芝的寝室赶,果不其然,兰芝收拾完包袱,正打算不辞而别。
她的鞋履刚踏上窗棂,一回头,和柳川瞧对眼了。
兰芝若无其事地笑:“你来啦?”
柳川扶着门板,气喘吁吁地问:“兰芝姑娘,你要走了吗?”
自打主子和玲珑闹僵,他就隐隐有预感,这个金膳斋即将支离破碎。
兰芝被抓了个现形,羞赧地笑:“原不想叨扰你的,再三告辞,未免不舍。总之要走,倒不如悄悄离去。”
兰芝话还未尽,其实她后面还有半句,那就是:这样一来,还能让你惦记一辈子。
柳川从来不阻拦任何人的去向,只是这一回,他委实难受。
他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亲如兄弟的主子,有乖巧可人的妹妹,就连能撩动他心弦的女子都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为何不过是一个稀松寻常的凉夜,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再不复当初。
柳川看似憨傻,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不计较,其实他不过是不爱深究。融洽和美也好,插科打诨也罢,只要一家子人齐心协力,待在一块儿,这世上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从前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搭上余生。
柳川眼眶潮红,喃喃:“我实在是不明白。”
“什么?”兰芝见他低着头,颓唐着肩膀,很是失意的模样,忍不住开腔询问。
柳川像是说给兰芝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道:“人活在当世,人只有一条命、一辈子。情仇恩怨也好,前尘往事也罢……既然能好好待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分开。惦记着死人的事,却忘记活人该怎么过日子,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这不是……蠢笨吗?”
即便白梦来是前朝暴君之子,即便他的父亲罪无可赦。
可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凭什么父债必须子偿,凭什么一切罪孽都要让无辜的人承担……
他知道玲珑有心结,他知道每个人心里的苦,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玲珑从前已经够可怜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她死去的父母应当是想见她欢喜吧,应当不会想让她沉浸于血海深仇之中,苦了这一辈子吧!
兰芝知道柳川在想什么,她于心不忍,最终还是从窗边跃下来。
她蹲下身子,与微垂眼睫的柳川对视,温声细语:“这是玲珑的路,该她自己走。”
柳川看着眼前不施粉黛、素雅灵动的姑娘,问:“那你呢?你为何也要走?”
兰芝笑着,握住了柳川的手,道:“玲珑无家可归,受此情伤,一定会回组织。她暴露了,那我也无法在金膳斋留下,以免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也害她遭主子疑心。更何况,玲珑……是我们的妹妹呀,我得去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