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方跃没有办法提出异议,因为那些患上了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的游客中,有一两例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好,但对外他们又不能详加解释,只能尽量实行安抚的措施,不能擅自把当日病毒传播的事情告诉给民众,以免造成恐慌。因此,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够说明普通民众的理由,让他们安静等待事态的发展,并说服他们相信警方的努力和调查。如此一来,年中正被上头派来Y市的消息就透露了出去,名义上是为了彻查一个恐怖组织,对外也如此解释——
普通民众一听到恐怖组织,就明白事情的严峻了,知道有可能涉及更深刻的国家安全问题,因而对警方的质疑和提问就大幅度减少了,这好歹让方跃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然而他们留下来究竟是带着什么任务,方跃仍然是不知道,这多少也给他造成了些许的困扰,直接导致他和年中正之间的矛盾还是不断升级,直到张倩如的事情,两人的罅隙攀升到了一个爆发点。
“我就奇了怪了,张倩如的背景很干净,根本没什么问题,我不明白她哪里有泄露国家机密的嫌疑了?”方跃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把茶杯的盖子敲得直响,“这几天他们也没出勤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冷不丁就冒出来嚷嚷着要带走我的嫌疑人,怎么能不叫我怀疑他是故意和我对着干的!”
希声面色冷静地安慰他:“人家是空降兵,你能怎么办……一句涉及国家安全就能让你说不出话来,你何必跟他吵,没有用的……我看硬的是不行了,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他同意我们先提审张倩如,这才是要紧的正事。”
方跃一皱眉,“我也知道啊,可是……看他那副嘴脸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急脾气了么……”要说年中正是有提走张倩如的权利,但这毕竟是在Y市,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和当地警方配合也该是他们的职责。
这时沉夏一撇嘴,心里并不乐观,无奈地冷哼道:“呵,这个罪名……年sir的想象力还真是叫人佩服。这罪名可不小啊,一顶帽子扣下来,我们如果能提审张倩如也要他们在场才行,总之会有各种麻烦。”
“唉,真是的……我还以为这次能两天内就破案呢!”方跃沮丧地倒在椅背上,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桌面。
沉夏走上前瞄了一眼,同情地凝视着他,捂嘴笑:“温泉两日游啊,真是不错……如果能去的话,家悦肯定会很高兴。”
“是吧,你也觉得这会是个惊喜吧?!”方跃说完又耸搭下脑袋,“可惜愿望无论多么丰满,现实总会在我面前展现出骷髅的形态,我的人生啊真是凄惨……”
“那也不一定,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沉夏伸手拿起一支笔,在十根手指头上灵活有致地转动起来。
希声沉默了一阵,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出去几分钟。”
沉夏看着他的背景,但笑不语,回过头问方跃:“要是我们帮你两天内破案了,这温泉的入场券能多出来两张么?”
方跃讶异地抬起头,旋即咧开嘴巴笑了:“这有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
沉夏满意地眯起眼睛,把手中的笔来了个连转飞花,眼珠子一边跟着笔游弋一边说:“那就说好了,我等着你的温泉入场券……现在么,我去家悦那里看看,这尸体到底是死前上吊,还是死后上吊,差别可是很大的……”
“哦哦,好好!你去一趟,顺便帮我把咖啡带过去……”方跃连忙从保温壶从柜子底下拿出来,递给他,“我今天早上在家煮的,这回家悦应该不会再说有股鸡屎味儿了吧。”
沉夏赞赏地嘿嘿了两声,正好,自己也可以借个光,尝尝方跃亲手煮出的咖啡是什么味道。看来最近徒弟发威了,方跃这么积极表现,莫非是好事近了?
收起八卦的心思,沉夏抱着保温壶溜达着去了法医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立刻转身,推开了旁边冷冰冰的解剖室大门。
为了给法医们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和休息空间,上个月警局才拨款把这里重新装修了一遍,宁家悦休息喝茶的地方终于能和尸体分开了,最高兴的当属方跃了。不过,沉夏可不觉得家悦会改变对着尸体喝咖啡的习惯,问也不用问,准备直接把保温壶拿了进去。但进去之前,他还得先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
现在的解剖室也比过去大了一倍,后头还摆放着一个大冰柜,实在有完成不了的工作,他们就会把尸体或某些需要单独保存的内脏、肢体器官暂时存放在这里。每天晚上,这里是需要有一位法医值班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这些活体证物不会被他人污染。
“你也来的太快了吧……”宁家悦看到他,放下了手里带血的手术刀,直接往助手端着的盘子里一扔,对他招招手,让他到另外一个解剖台那儿来。
“怎么,这两具对你挑战太小了么,你都还没开始?”沉夏知道他忙,但通常情况下,只要是宁家悦点头接过来的尸体,他都会抓紧时间给验了,越是情况简单的他会先下手,因为这样比较节省精力。
宁家悦对着两具并排放着的“吊死鬼”没什么表情,瞟了眼他手里的保温壶,对助手使了个眼色,“去倒咖啡,那边柜子上有一次性的纸杯。”
助手笑呵呵地脱下手套,抱过沉夏手里的保温壶。
沉夏看了看两具尸体的脖颈,问:“是机械性窒息吗?”
宁家悦就立刻当着他的面儿动手,先用手指抬起其中一具尸体的下巴,仔细查看他的缢沟,又低头观察了许久,果然,发现了皮下出血的现状。接着转移到另外一具的女尸上,却没有发现皮下出血的现象。随即,他转动女性死者的头部,查看有无外伤,但并没有在脑部找到什么伤口。
“你已经有点明白了吧……这凶手还真有趣。”知道沉夏懂的不少,家悦就没有详加解释,直接对着录音笔以专业术语说道:“男性,死于机械性窒息;女性,死于……疑似死于血管爆裂或脏器出血……”他检查过女死者的四肢和背后,这时轻微按压起女死者的腹部,但并不很确定,“等等,我还需要进一步解剖……”
沉夏见他眉头蹙起,也觉得这女人死的古怪,“有些棘手?”
宁家悦对他点头,“如果不是外伤致死,我要花的时间会比较长……你还是先去方跃那儿等着吧,但应该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好,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歇一会,喝杯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沉夏接过他助手递上的咖啡,对他扬起笑来,“陪你喝完这杯我再走,怎么样?”
“嗯,讲义气!”宁家悦摘下口罩吐了口气,抿了口咖啡,舒服地仰起脖子,“终于没有鸡屎味了,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