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这里逃走,必须要取下这扇窗户,离开的时候却没时间把螺丝拧紧。当然了,他们并不介意有人在事后发现这一点,因为那时他们已经达成目的,安全地离开了,还带着刑警队的队长,以及本市最好的法医……啧,胃口也还真是大。”希声探出身子往对面看了看,测量了一下距离,“我在想,他们是跳过去的,还是借助什么工具过到对面的。”
方恪弯腰研究了一下那狭窄的半扇窗子,比了比自己的脑袋和它的宽度,点点头:“头过的去,肩膀应该也不成问题,只是……照你所说,他们怎么几分钟内就过到对面去?跳过去真的挺危险,何况他们还要带着两个人。”
希声忽然举起手示意他别打岔,够着身子往楼底下看,不久就发现了一个长梯子,瞬时笑着回头,对他指了指底下:“瞧见了?让你的属下去弄出来。”
长梯子掉在了一堵墙的后头,从外头看不见,而且大厦二楼处有一个软网,里头有许多建筑垃圾。只要居高临下,从这个房间的角度往下看,才能够发现这个梯子戳穿软网,躺在了一楼的地面。
方恪立刻喊人进来做了安排,问他:“你不会认为,他们是把梯子架在这两栋大厦之间,大着胆子走过去的吧?再说,拖着方跃和家悦怎么走过去……”事实上,他看穿了这间房的奥秘,只是没破解犯人带着人离开的方法。
这件事也表明了一条线索,纵火犯里头应当有这个大厦的内线,对这栋大厦的结构如此熟悉,更重要的是能找出这间无人办公却最为安全的房,不是长期在这里工作过的人不可能知道。
在希声来之前,方恪就已经派人查起大厦的工作人员了。
“哎,大哥你有点想象力么……”希声戳了戳自己的头,“谁说梯子只能用来架在两个窗户之间?而且,你怎么知道方跃和家悦不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什么?
方恪愕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会自愿跟他们走?等等……你是说,他们当时没被人打昏,也没被人迷晕,有可能是被人用枪逼着走的?”
希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大哥的脑袋很灵光,但差就差了点想象力,推理这种事要把所有可能的因素和线索都考虑进去,哪怕是一开始看起来最荒唐、最不可能的,一旦经过反复推敲和思考推翻了大多数可能,剩下的即使是一个多数人想象不到的荒唐结论,那也是一次成功的推理。
“和方跃、家悦一起排查气体罐的还有几个警官吧,他们获救后却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去哪了,我想不是被打昏过,就是吸入了不少烟尘而昏迷了……但如果他们是在相对安全的地方醒来的,然后才被消防员发现,你觉得他们被打昏的几率有多高?”希声一点点与他抽茧剥丝,“他们昏了,那些纵火犯才能顺利挟持方跃和家悦,但因为他们选择放火后再绑人,所以撤离起来比较麻烦,不能像普通绑架案那样直接把人打昏了扔上车了事,想想看……拖着两个麻袋更容易,还是带着两个大活人走更容易?”
“但如果他们用枪逼迫方跃和家悦,他们难道就不会找机会反击?”对于自己那个有点儿的表弟,他虽然不完全满意,但也还相信他的智力和伸手。至于家悦,那是位怎样彪悍的法医,他也老早就有耳闻。
希声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道:“当然会了,如果只有方跃一个人,我相信他会与歹徒英勇搏斗致死,但有家悦在,这就不好确定了。只要歹徒拿枪盯住家悦的头,我想,就算有人逼着他抢银行,他也会去的。
方恪扶着额头犯了个白眼,“靠!”
“但我们应该庆幸他没有冲动地和这伙人胡来,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精心的部署,还敢绑架警察,明显就是有后招的……我想,当时家悦也意识到了这点,会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的。”希声抬手又在窗台上抹了一把,找到几个颗粒状的东西,朝方恪要了个证物袋,装了进去,“你还没让鉴证科的人到这里来搜证吧,就是等着我来看?”
方恪耸耸肩,他现在相信方跃曾经对希声做出的评价了,也乐于承认自己的算计,“是这么回事,他们出事了,你和尹沉夏是他们最好的朋友,绝不会置之不理,我等你一晚上,笃定你今天会回来。”
希声受用地点头,“嗯,是这么回事。现在就让我来说说他们是怎么从这里快速离开的吧……梯子原本不是这个房间的东西,应该是用绳子挂在外墙壁上的,你看……梯子上有很大一片锈迹,还是从上到下逐渐变少,这是长期被雨水冲刷所致的,估计挂在这个背后很久了,因为不对着街面,也没人想过要处理掉。当时他们几个人走到这里,发现这个梯子,也想过要架到对面直接走过去,但这有七层,也算挺高了,他们不敢……就只好想其他办法,例如用挂梯子的绳子,做个简易的……”
说罢,他伸手想方恪要工具,“绳子有吗?等你属下把梯子给取出来,让他们找一条和那上面缠着的差不多长度的绳子。”
过了十几分钟,效率高的警官们弄出了梯子,送来一条结实的绳子。
希声拿过来,其实只是想做个简单的演示。就见他握住绳子的一头穿在左手,绕过窗棱栓了个活结,然后把其他部分都扔到窗外面去,让绳子垂下去,拍拍手,告诉方恪说:“把绳子拴在这里,另一头捆住梯子,他们就可以顺着绳子爬下去啦……看到那边有个突出的遮雨棚没,他们就是从那里往下滑,然后距离地面就近了,踩着水管就能下到地面。正在围墙里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们跑走……”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越到对面……”方恪惊讶地挑起眉头,过了两秒,反应过来,希声之前暗示他们越到对面逃走的那番话,敢情是在耍他玩啊!
希声摸了下鼻子,笑道:“我可没说他们真的是从对面逃走的,其实他们离开的过程非常简单,因为控制了这一这间房,关上门反锁就能防止外头有人看到,窗户口又悬挂有梯子,利用绳子和梯子的共同长度就很容易逃走。而当时大厦里的人都有视觉盲点,因为其他房间都有防盗网,他们不能指望跳窗子,这里又是背着街的一面,没人看得见他们呼救……所以,都从门口跑向安全通道或电梯,结果有的人被烟雾呛到,有的被垮塌的天花板砸到……”
又因为爆炸声太大,大家都慌忙逃命,有的人才会在拥挤的人潮中丢了命。但大部分冷静的人都活了下来,因为起火的火势虽然猛,但蔓延的并不快,安全通道的天花板是被人做过手脚才会垮掉,造成人们的进一步恐慌,电梯着火了不坐便是,那些躲在原本房间,用湿衣服堵住门缝,并把打湿的手绢、衣服捂住口鼻,在窗户旁边等待救援的人,最后都活了下来。
与其说这伙人是以绑架方跃、家悦为最终目的,以纵火为手段实施了犯罪,还不如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虚张声势,制造混乱,狠狠捉弄了所有人一把。
那些怕死的、惊恐逃跑的人死了不少,那些真正镇定、懂得维持秩序的人,都保住了一条命。
希声忍不住在心里打下一个问号,这伙犯人,到底想通过这件事证明什么?
“对了,家悦可能留了点东西给我们……”他把方恪拉到窗户边,“除了我刚才摸到的颗粒状物体,这里还有些粉末……是有气味的,可能是家悦离开时故意涂在墙边的,想传递些什么讯息。”
方恪了然,马上打电话让鉴证科的人过来,好心地说了一句:“方跃和家悦都还没死,他们是被绑架了。”
众人都是一阵安慰。
只要还没死,他们都相信,这两个人一定能想办法撑到他们破案,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