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到那个男生的回答,一直都是教官在骂:“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反省自己,不要总是打架斗殴,你再这样,就别想在军校呆下去了。”
“学长,你知道有个新生被叫做小蒙战吗?就是他。”学妹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我想想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吴鸣来着。”
“你们年级也有这个说法?小蒙战。”
“当然啊,他名声特别大,入学那会特别轰动,可惜了。”看来学妹也清楚双人战机的事。
“没什么好可惜的,未来谁说得定。”我认真地看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小蒙战。
他很高,大概有一米九,身高上和蒙战确实很像,但其他地方却完全不同。他的肌肉线条很结实,身形却很单薄,像撑开的蓄势待发的弓弩。他样子很帅气,却是那种很凌厉的帅气,眉眼间藏着一种独特的生命力和狠劲。
像狼,我有那么一瞬间想到。
“他们一点都不像。”
那天在办公室的相遇,好像打开了一个奇特的开关,之后我总是能看到吴鸣在打架。
大多是几个人围着他,攻击他的精神力,他的出身,他的一切一切。最多的词莫过于废物、垃圾、野狗。
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充满阳光,毕竟在我眼里确实是这样。我有一个天才搭档,有一群相处融洽的朋友,还做过学校的宣传大使,接触的学弟学妹都温和有礼,前路平坦顺畅。我知道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会有阴霾,但我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暴力与血腥。
他没有哭过。我觉得难以理解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一直在反抗,几个人的时候是,几十个人的时候也是。打到头破血流,打到站不起来,他也没吭一声,眼睛里还是那样愤怒,向他的敌人叫嚣。
我认识几个打他的人,算是会和我说上几句话的学弟。他们是家境优渥的纨绔子弟,有权有势,上这个学校只是为了混一点经验,毕业后直接就是平步青云。他们很尊敬蒙战,连带对我也从未摆过脸色,都是客客气气叫一声哥,我也就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有些顽皮的小孩。
有几次我想去阻止,苏凯拉住了我,说算了,为了一个陌生人,何必呢。他又质问我能管他几次,那些人都是硬茬子,不会善罢甘休。
就是他这句能管多久,扯住了我。
我想起小时候养过一只狗。
它小小的,脏脏的,蜷缩在巷子的墙角。我和母亲说想养一只狗,她说父亲不会同意的,我就整天想着这句话,总算是没有去带它回家。可是有一天,我看着它被别的大狗抢走吃的,反抗又被甩开,连站都站不起来。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母亲的话,偷偷把它带回了家。
我为它洗了澡,为它上了药。小狗的白毛变得干净又有光泽。它很喜欢粘着我,我写作业的时候还要趴在我的大腿上,睡觉的时候也要偷偷爬上床。我让它不要出声,它乖乖地照做,听话又温顺。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最正确不过的决定,直到我的父亲发现了它。那天我忘记了关房门,小狗走了出来。它不怕生,走到了我父亲身边,蹭着他的脚。我还没来得及抱走它,我父亲就已经将小狗踢到墙上。
父亲的体格很健壮,墙上都是红色的血,后来佣人刷了好久,才刷干净。
后来我总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带它回家,我为什么要自以为地帮助这只小狗。也许没有我,它说不定有机会能成为一只大狗。
有些时候,一厢情愿的温柔救赎,最后只会变成凌迟处死的锋利尖刀。
有一次吴鸣看到了我。
这一架他输了,打他的人都离开了,他捂住腹部,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无意间抬头看到了站在三楼拦杆边的我,我们四目相对,我看见他对我不屑地轻笑,挺着背离开。
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已经被划入冷眼旁观的那一堆人里。
他打了那么多次架,遇到太多的旁观者,有一些会劝架,有一些会加入,更多的确是冷眼旁观,匆匆走过。
我和费争在天台喝酒,聊起吴鸣这件事。我和他说,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费争笑了,“谁不是呢?”
“你就不是。”
我喝了一口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打架吗?”
“我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可臭屁了,得了第一名还一脸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