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后者却恍然不觉,目光空洞洞的,径自动也不动。
“娘!娘!娘!……”易烨也冲过来,与子青合力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娘,你莫担心,我去想法子筹钱,您莫担心……”
易夫人听见易烨的声音,转回神来,抬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手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烨儿,磐儿已经没了,你不能再去,你爹也不能去,不能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和爹爹都不去,娘您放心,我和爹爹都不去。”易烨连声安慰道。
子青并不善安慰人,更不善说谎话来安慰人,听到易烨如此说,她只能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如何才能筹到钱去。
近处还有村民在议论纷纷,断断续续地听入耳中。
“……如今用不了十金便能买一个人入伍……这钱交给朝廷,还不如雇一个去,还能省些钱……”
“……哪里买去?朝廷不管这事么?”
“朝廷只管你交人交钱,哪里还管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易烨搀着易夫人慢慢往回走,心里盘算千百样筹钱的主意,却是没有一样能让他在短短三日内筹到至少十金。子青复回去背起柴禾,跟在他们身后,脚步沉重地走着,茫茫然地想着,若然自己是个男儿身,便可替先生应征入伍。
雪下的愈发大起来,纷纷扬扬,模糊着周围的一切,她仿佛间又回到幼年——
爹爹粗糙的大手用力扳着她的胳膊,严厉而不失慈爱:“青儿,练箭要专心,腰要直,手要稳。
“这孩子当真刻苦,只可惜是个女娃。”有人在旁叹息。
“我秦家的女娃可不比男娃差。”爹爹在笑,“不信等她到十八那年,让她和你家三儿比划一场。”
“哈哈,行!要是输了可得给我家做媳妇。”
“哈哈哈,你家三儿若是输了,你请我喝坛好酒就成。”
笑声渐远,直至消失无踪,子青怅然若失,今年她已十八,而当年说话的人又在何处……
晚间,堂屋之中烛火点点。
易曦自己虽不惧兵役,但因大儿子易磐已经战死沙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易烨再入伍,也想要筹钱。只是他们商量多时,家中所有可变卖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不过才一百来株,连五金都凑不够,仍是没有一个解决之道。
夜已深沉,易夫人忧虑过度,伤神伤身,易曦勉强她喝了碗安神汤,让她先行睡下。
火盆渐暗,子青轻手轻脚进来添柴,待火光复起,暖意稍浓,她才在席上坐下。
“子青方才也想到一个能筹到钱的法子,请先生应允。”
闻言,易烨眼睛一亮,喜道:“你有法子?快说!”
易曦却知此事甚难,缓声道:“你且说来听听吧。”
“子青愿意自卖其身。”
话音刚落,易烨已经跳起来,怒道:“不行!绝对不行!”
“子青已经再三考虑过,城中常有用人……” 子青平静望着他道。
“不行!”易烨再次打断她:“难道你要我们为了自己,看着你去为奴为婢!等主人家死了的时候,再看着你去给他们殉葬!”
“易二哥……”
“不行。”这次打断她的是易曦,“此事绝对不行。”
“子青的命是先生救回来的。”子青平静而坚持道,“先生大恩,子青此生无以为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先生天命之年还要上沙场。”
“我救你回来,并不是要你报恩,更不是要让你去给人为奴为婢。”易曦摇头道,“你若这么做,才真是辜负我救你的一片好意。”
子青垂目,片刻后沉声道:“先生,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夫人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