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子青暗自颦眉回想,她倒未记得有此人,想来刑医长也应该不认得她。
霍去病望望他们三人,思量片刻后点了点李敢与子青:“你们俩自小一块长大的,如此说来,刑医长也认得子青?”
“不……”
子青堪堪开口,便听见刑医长道:“当然认得了,她以为她改了个名字,我就认不出她来了!”
这下,子青彻底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敢也有些发傻,支支吾吾问道:“青儿才出世不久,您就离开我们家了……您怎么认得出她来?”
刑医长理所当然道:“你看她那眉毛、那眼睛、鼻子、下巴,和她爹爹长得那是一模一样,还有这个……”他拽拽子青脖子上的细绳,所挂的骨埙露了出来,“这个还是她爹爹央着我做的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是您做的。那第一日……您就……”子青想起初入军营时,那时未着甲,刑医长确实看到过自己胸前所挂的骨埙。
“第一日我就认出你了。”刑医长面上一副他们都是傻子的表情,斜着眼看他们,“我还想让你来当药童,不过可惜将军不允。”
霍去病嘿嘿一笑,慢吞吞地踱步到子青旁边,瞧了她一眼道:“老邢你就别做梦了,这小子身手不错,练练没准还能更好,我且留着用呢。”
刑医长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做声。
“原来以为你就是个犟头犟脑的傻小子,”霍去病懒懒地把胳膊搭上子青肩膀,低首笑道,“没想到你在军中还有点人面啊。”他几乎就是俯在她耳边说话,气息拂到她脖颈处,暖洋洋的。
如果说之前在鞠城旁子青还会认为他是无心之举,那么此时她已能确定他是存了心在戏弄自己。她往旁边退开两步,与霍去病拉开一段距离,垂首道:“将军说笑。”
被她如此明显地避开,霍去病面色一沉,露不愉之色。
李敢也看出霍去病对子青存戏弄之意,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本能地就想护住子青,朝霍去病笑道:“阿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将军大人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
“你心疼了?”霍去病瞥过来,哼道。
李敢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刑医长将诸人神情皆收在眼底,重重咳了一声,连连摇头道:“瞎胡闹,尽是瞎胡闹。这地方是你该来的么?到哪里玩不好,非得到这里来,真是没法子!”他瞅着子青没好气,见后者默然垂首,又转向霍去病,“好歹也是个将军,就该有点将军的样子,大度大度……成日就看着你们这些毛娃娃在眼皮底下瞎闹腾,我还得少活几年……”
听着这老头儿毫无尊卑的唠叨,霍去病不怒反笑,反身搂住刑医长的肩头:“老头儿,别操心了,我瞧你肯定活得比我长。”
“呸呸呸……”刑医长急急往地上吐口水,“你个乌鸦嘴,一点忌讳都没有,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
霍去病大笑出声,用力紧了紧刑医长,这才松开。
刑医长仍是没好气,瞪了眼霍去病:“我那里还一堆事情等着呢,老夫告退。”说罢,开步便走,走了两步,回头朝子青道,“还杵着?等过年啊!还不跟我去拿书简。”
“诺。”子青转向霍去病行礼,“卑职告退。”
霍去病微微一笑,道:“去吧,振武营今日发新弓,你从老邢那出来就回营去吧。”
“诺。”
子青目光在李敢面上停留片刻,终是什么都未说,垂目转身快步跟上刑医长。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李敢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情致缠绵牵肠挂肚,听得霍去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舍不得,你不如干脆来我这里,我调你去振武营,日日都能见着他。”霍去病作诚恳状,地给他出主意。
李敢心中一动,将这话反反复复揉搓,思量良久才道:“我爹爹必是不依,他现下年岁大了……我不能……”他紧接着又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满腹不舍无限惆怅,听得霍去病鸡皮疙瘩掉一地。
“走走走,接着陪我蹴鞠!”霍去病不耐看他这婆婆妈妈的模样,推搡着他往鞠城走,“晚上高不识也过来,他烤的羊肉可不一般,起码能让你多喝三、四坛子酒,酒一下肚,什么烦恼愁情就都散了。要不,我晚上再把子青叫过来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