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暖暖的,子青噗嗤一笑,只得依言合目。
“往上放,往上放!受了潮气可不得了!”这边,邢医长满头大汗,絮絮叨叨地指挥人将药材分门别类地归置,不经意一回头,才发现霍去病不知何时一脸煞气地站在身后。
“我已与陇西都尉通过信牍,要用什么药,你可直接去找他,他自会派医曹去办。”霍去病淡淡交代道,“此间既然无事,我便先回长安了。”
“谁说无事,你急什么,马上就入夜了,忙了两日,在这里且歇一晚再走,正好我还可以替你用针灸一下,你那个嗽疾……”
“不必麻烦。”霍去病抬腿便要走。
“什么不必,你跟我过来、过来!”邢医长费了好大劲才拽住他走,口中不解地嘀咕道:“这娃娃哪里受了气?”
霍去病何等耳力,怎能听不见,顿时怒气又起,恼道:“谁受气了!”
“好好好……不是你,是我!是我老头子没眼力,活该受你霍大将军的气。”
邢医长连拉带拽地把霍去病带到自己医帐,帐内仍是他一贯的风格,乱得没处下脚。霍去病嫌恶地踢开脚底下好几样杂物,总算给了邢医长一点面子,没有转身就走。
“来,坐下。”邢医长哗啦一下把榻上乱七八糟的书简、药秤等物扫到一旁,腾出块地方给霍去病坐,“你先把衣袍脱了……我的金针呢?放哪去了?”
“你怎么不把你的官印丢了?”
瞧老头撅着腚满屋找,霍去病嘲讽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把官印丢了?”邢医长不在意问道。
霍去病只觉得头发胀,问道:“真丢了?要盖戳的时候怎么办?”
“一般也没人找我盖戳,实在要的时候,拿萝卜现刻一个,方便得很。”邢医长自药臼里翻出金针布包,“原来在这里……”
官印、萝卜,霍去病深吸气,努力让心情平静。
邢医长抖开针包,回过身来,奇道:“怎么还没脱衣袍?快点快点,要不天一暗,我还得找火石灯盏,太麻烦。”
霍去病除下半身衣袍,认命地由着老头拿针在身上戳来戳去……脑中有个人影晃来晃去,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责问道:
“老头,子青怎得到现下还在发烧,你怎么给他治的伤?”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药我怎么治,她伤本来就重,心思也重,又不爱说话,若能像那些没心没肺的人,说不定还能好得再快些。”邢医长微眯双目,拈着金针,慢慢转动,“也亏得有阿曼整日陪着她,要不然她就成哑巴了。”
闻言,霍去病沉默不语。
邢医长捻了片刻,随即又取一金针刺入肺俞……霍去病只觉喉头一甜,张嘴呕出口血来,随即便觉周身通畅,身子也轻了许多。
“好了。”
邢医长收针,口中唠叨道:“你这娃娃也是心思重,这些日子回去没少喝酒吧?我告诉你,活着的呢就得好好活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霍去病苦笑:“事事都能如你说来这般轻松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阿曼撩帐进来,见霍去病在内,愣了下,不甚讲究地向他行了个礼,朝邢医长皱眉,语气不善道:“她肩上的伤又化脓了,你能不能给她用些正经药,再拖下去都快烂出一个洞来。”
“有药我能不给她用么!”邢医长气恼,拔腿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霍去病心中担忧,拢上衣袍便要跟着去。
“你们俩都别跟过来,我瞧病不喜欢人在旁边碍手碍脚。”邢医长回头朝他二人恶狠狠道。
“等等!”霍去病自怀中掏出一小琉璃瓶,递过去,淡淡道,“搁在身上怪碍事的,拿去用了吧。”这个瓶子是宫里上好治外伤的药,他本就是要给子青,只是之前被阿曼气急,便忘了这个事。
一看便知是宫里头的东西,邢医长收了,随即快步离去。
帐内正在一点一滴地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