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你会吹?”
子青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不会。”
“那你为何要带着?”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子青把骨埙在掌中摩挲,“我娘会吹,很好听。”
“你怎得不和你娘学?”
子青轻呼口气,怅然道:“我娘还在的时候,总觉得不急,何时想学都可以;等我娘不在了,想学,却已无人来教。”
静默片刻之后,霍去病伸过手来:“拿来,给我试试。”
子青自脖颈上解下绳索,将骨埙递给他。
大概是常年带在身上的关系,骨埙早被肌肤摩挲得圆润光滑,如玉般透着淡淡的光泽。霍去病放到唇边,试着吹了几下,骨埙的音质不同与寻常的陶土所制成的埙,更加通透清亮……
零零落落的音符,在夜色中轻盈地像在跳舞。
“想听什么曲子?”他问。
“我对乐曲不太懂,以前我娘吹的曲子都很好听……” 子青努力回想着,凭借脑中零碎的记忆片段,哼出几个压根听不出调的音符。
“行了行了……”霍去病直摇头,没好气地伸手在她额头轻叩一下,“全无音律,好好的曲子都被你糟蹋了。”
子青赧然一笑,微抿起嘴。
修长的手指在骨埙上音孔上轻轻按着,曾经如此熟悉的乐曲静静流淌出来,轻灵,飘渺,叩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
子青支肘侧头,安静地聆听着。
霍去病望着她,月光不经意地润泽着少年的面容。
即便这少年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恍惚来,似乎自己伸出手去,少年便会像幻影一般消失无踪。
究竟该如何才能留住?
身为将军,面对下属,他头一遭感觉到如此无力。
一曲奏罢,他缓缓放下骨埙。
“你娘以前吹的是否就是这曲子?”他问。
“嗯。”子青似还被曲中音符缭绕着,“……我已经好久未曾听过了,这曲子有名字么?”
“《蒹葭》。”
子青也曾读过诗经,再看溪水边一丛丛茂密蒹葭,笑道:“此曲在此地也算应景,只可惜对岸少了位伊人。”
霍去病深望她一眼,没接话,过了片刻,问道:“我奏得好,还是你娘奏得好?”
“……还是我娘。”
子青抿嘴笑道。
霍去病忍不住也微笑,将骨埙擦了擦递还与她,笑意又慢慢敛去,道:“想过么,若你走了,以后再想听可不能够了。”
默默将骨埙复戴回胸前,掩入衣领之内,子青微低着头,只是想到要与将军分开,相隔遥远,心中便是一阵阵的难受。
“你要走之事,本将军不允。”霍去病骤然硬邦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