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方期那小子还不错,又是羽林郎官出身。将军,你说呢?”
“行了行了,你们家那些婆婆妈妈的事莫来烦我。”
被他呱噪地烦起来,霍去病连连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船舱内回复到宁静之中,他立了片刻,想命人传唤子青,话已到嘴边,却又迟疑起来,思量半晌,自己拉开舱门,向军士问明何处是子青的舱房,便缓步行去。
子青所住之处距离并不算远,下了舷梯,往左行到尽头便是。舱门缝中隐约透出微弱的光线,显然子青还未歇下,霍去病轻叩几下舱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将军?!”
未料到是他,子青微微吃了一惊。
霍去病朝里头望去,一灯如豆,案几上榻上零零落落放着几张粗糙且不甚平整的苎麻纸,阿曼坐在灯旁,手中也正拿着一张苎麻纸,依稀可见纸上描绘图案。
“做什么呢?”他边往里走边问道,待看清纸上所绘图案,“你在画图纸?”
子青掩上门,点了点头道:“嗯,这是一些守城时可用的机关器械。”
也不待她相让,霍去病自在榻上坐下,取过一张图纸,不看图纸却皱眉瞥了眼阿曼,语气不善道:“你让他画的?”
阿曼微笑,并不回答。
“不是,是我想着将来大概用得上,现下无事,便先画出来。”
舱内无茶,子青倒了一耳杯的清水放到将军案前,解释道。
霍去病这时才细细端详图纸,看得出是个连发机括,又拆分成了四、五个部件,绘得极精细……
“真没料到,你还会这些!”他叹道。
子青苦笑道:“我哪里是会,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这些原都是爹爹留下来的书简中所记载的图样。”
“书简呢?”
“我娘要我悉数记牢之后,便都烧了。”想起当年,子青眉间笼上一层伤郁,“圣上独尊儒术,又因墨家尚武,查得最紧,烧掉书简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霍去病心中惋惜:“可惜了……若能用在边塞官障也是好事。”
“我在边塞官障中见过墨家的转射机,此物威力甚大,以一挡十不在话下,只可惜被弃若废柴,也不知所为何故?”子青颦眉道。
听罢此言,阿曼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可知,全在于人,而不在于物。”
守边塞的官吏确是不甚得力,长年来早被匈奴打怕了,吃空饷倒是不在少数,这已是长久以来的弊病,霍去病虽心知肚明,但却也无可奈何。
“你能记得的守城器械有几种?”他问子青。
“明器二十八,暗器三十六。”
霍去病吃了一惊,皱眉道:“你都要画出来给他?”
“嗯,都画出来,阿曼便可根据楼兰的地域特点挑出最合适的。”子青点头道,“只有以天时地利相结合,机括才能发挥最大的效验。”
趁霍去病不备,阿曼伸手自他手上将苎麻纸抽出,半真半假道:“将军你还是别看了,谁知道将来兵临城下的会不会是你。”
霍去病冷哼一声,自是不会再去拿图纸,干脆在榻上躺了下来,慢悠悠道:“说得也是,我还不如现下就把你给斩了,干净利落,省得到时候费事……”
也不必眼睁睁地看着子青跟你去楼兰——这后半截话,他未说出来,堵在心口,颇为憋闷,仰面长长地吐出口气。
阿曼正欲还口,被子青颦眉摇头制止住,只哼了一声便无奈作罢。
“子青,方才李广来找我,想要你去他的军中。”霍去病淡淡向她讲述。
子青愣住,然后听见将军接着道:
“我没有应允,可现下我有些后悔了。”
“将军为何后悔?”
子青探询望着他,疑惑且有点不安。
不愿被她盯着看,霍去病侧转过身,面朝船壁,看见子青的影子在船壁上微微晃动着,足足看了半晌,才静静道:“你若去了李广军中,至少,我还见得着你。”
子青怔住,看着一动不动的将军背影,说不出话来。
烛光旁,阿曼注视着子青,同样一言不发。
流水哗哗作响,透过薄薄的舱壁传进来,子青低首伏案,继续画着图样。每一件机括都分为几个部件,每个部件又都需画出尺寸来,再仔细标明该如何组装,故而十分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