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他法,子青依言坐下,顺手自包袱中摸出块剩的硬馍,心不在焉地啃起来。
阿曼伸手欲夺,道:“这店里头有的是新鲜软乎的,你又吃这个硬邦邦的做什么!”
“没坏,能……吃的。”
子青侧身躲过他的手,硬馍渣渣在口中嚼了嚼,艰难吞咽下去。因她想着进大漠要带些新的糗粮,故而先把旧的吃完,免得白白浪费。
阿曼拿她无法,先命店家倒水来,免得她噎着,然后自也伸手想去拿一块,却被子青拦住。
“你脾胃尚弱。”她简单道,把所剩的两块硬馍都拨到自己这边。
阿曼望着她不作声,直至双目之中水雾渐起,才猛地将脸别到一旁去。
一时两人吃罢,向店家问明县里头马市所在,阿曼依旧用布巾覆面,便往马市而去。
正是正午时分,虽己是夏末,但日头仍是毒辣辣的。
马市只在清晨时分才是最热闹时,到了此刻,只剩下些未卖出去的马儿顶着日头蔫头茸脑地站着,旁边的卖主也不守着它们,都凑在树荫底下乘凉。另一头还拴着七、八匹骆驼,虽是瘦骨嶙嶙,倒不惧烈日,起劲地嚼着青草。
见此情形,子青料想好马必是都被挑走了,不由有些遗憾。
阿曼略扫了一遍,确是没有看得入眼的马匹,便转了身去看骆驼,寻思着买两匹骆驼也不是不可行。
“你瞧这匹如何,”
他指这一匹嗤嗤打着响鼻的骆驼,笑着问子青。
“我不懂,你看着好就行。”子青不会相马,更不会相骆驼,任凭阿曼做主。
阿曼多看那骆驼两眼,忍不住笑道:“你觉不觉得它吃东西的模样与邢老头有几分神似?”
瞧骆驼嚼着青草,摇头晃脑,神情滑稽的模样,还果真与邢医长有神似之处,子青细瞅片刻,明知不太厚道,却还是忍不住低低笑开。
两人正说笑着,身后脚步声响,似乎不远处有人过来。子青与阿曼皆颇警觉,不着痕迹地半转过身,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朝他们走过来。
“阿原……真的是你?!”那人不可置信地唤道。
在此时此地听见有人这般唤自己,子青确是吃了一惊,转头望去,见到李敢立在日头下,满面皆是惊喜。
“阿原,你怎得在此处?”
“李家哥哥你怎得在此处?”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收了口。
李敢温和一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待会我再向你解释。你们可是要买骆驼?……要去大漠?”
子青望了阿曼一眼,不知该不该对李敢说实话。
未想到子青会往大漠,李敢虽心中焦切,但瞧他二人神情,一时也不好追问,遂低声道:要好的骆驼,你们随我来。”说罢多望了树荫下一眼,抬脚便走。
子青与阿曼跟着他出了马市,往南行了一段路,才拐入一处宅院之中。
左右无人,李敢掩好门,才朝子青一笑,压低声音道:“两位见谅,因我来焦阳县是追查私贩军马一事,故而在外头说话不便。”
汉廷因连年征战,马匹用量巨大,私贩军马一事子青也早有耳闻,倒不以为奇,只是对李敢来查此事有些奇怪,却又不便问。
李敢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事本不该我来管,但上月新送到家父军中的马匹大部分都是劣等马,家父震怒,与马场的椽史大吵了一场无果,便命我来探查此事。
听罢,其中缘故不必李敢细说,子青已然明白。
朝中诸将之中,李广自是比不得霍去病卫青等人,马匹这等事情,那些马尉自是挑软柿子来捏。而李广脾气刚硬,不愿白白吃亏,定是想命李敢查出椽史私贩军马的证据,然后再上书弹劾。 私贩马匹确是触犯汉律,但李广此举未必是为了正朝纲,倒是报私仇的嫌疑大些。
李广终究是放不下虚名,为其所累。
子青暗叹口气,苦笑以对。
“你要去大漠?为了何事?”李敢关切问道。
思量着若说实话,李敢便会知道阿曼的真实身份,实在过于冒险,子青犹豫片刻,也不愿说谎骗他,只能道:“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