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贵和卞九斤被押着在各自的口供上按下手印。
这会儿松了绑,有许麻子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盯着,两人俱是神情萎靡地坐在东厢杂物间角落里硬邦邦的瓷座墩上。
这座墩不光透心凉,还硌得人骨头痛,怎么坐都不舒服。
卞九斤越想越委屈,白了身边这个老女婿一眼,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成了劳改犯的亲家。
她当时是被找上门来的陈母用话术忽悠瘸了,一直以为这人是个被女知青抛弃的。
要知道这两年因为配偶回城而重新变成单身的人不在少数,她竟然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产生了想当然的盲目自信。
没想到,“被个女知青害得他一把年纪还是单身”的意思,竟然是说被女知青告了,送去劳改所以单身。
她自诩一世英明,没想到被个老太婆骗了,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想到二女儿还没领证,心下总算是一松,遂庆幸起姑太太闹了今天这么一出,好教她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一边的陈金贵在不自觉地抖脚,越想停下来,越是抖得厉害。
他知道自己这次人赃并获、凶多吉少。脑子高速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出脱身之计。
一开始明明就咬死了是给同村的青年介绍对象的,这么说根本就不会有事。
可是袁卫星那个高壮的对象不讲武德,一上来就搜身、翻内袋。
他是劳改了十年的人,习惯把什么要紧东西都藏在身上带着走。
结果一网打尽,人家不光找到痨病鬼给他的那张二百五十块的收据,还有药贩子开的收购价格清单。
那小子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问题,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就圆不回来了呢?怎么就扛不住全招了呢?
陈金贵一时不知是怪自己点背,还是贪心不足反噬自身。
他只知道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还会连累帮他安排工作的舅舅。
一旦二进宫,自己想要娶一个漂亮又年轻的老婆的梦想,可能会永远成为梦想了。
……
外头徐老爷子来喊人,“小东家,老太太午睡醒了,说是想见见她侄媳妇。”
孟珍珍看袁卫星哭得脸上一道一道的,就拍拍她的手说,“快去洗把脸,一会儿袁婆婆看见,又该说你了。”
她走到后头杂物间,对看守许麻子点点头,然后转向卞九斤,“袁婆婆要见你,你是自己走?还是要叫人押着你去见人?”
卞九斤摸摸手上被捆出来的红痕,道,“我自己走吧。”
西厢的一楼被整理得很干净,虽有行动不便的人,却没有一点不好闻的味道,相反有幽重的香。
四扇一人高的蜀绣屏风,绣着四季戏猫图,把老太太睡觉的地方遮挡住,把原来完整的空间隔成了客厅和卧室两个部分,倒也十分合适。
卞九斤坐在中央的精致沙发上,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华贵陈设,不禁暗自咋舌。
已经过世的婆婆从前病着躺床上的时候,没事就爱给几个孩子讲古。她告诉她们这位姑婆祖上如何如何富有,彩云都有回来学给她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