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穆红着眼睛瞪着况进山。
过了一会,况穆闭上了眼睛,肩膀都在细细的颤抖,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一下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把手机给我,让我给季宵焕打个电话。”
“不能!”
“为什么不能?!那里躺着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为什么不能过来看一眼!你都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连让他过来看一眼都不行!”
况穆睁开眼睛,也朝况进山吼道。
“我抢他的东西?那你呢况穆,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给你的!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用的每一分钱,也是从他那里抢来的,你现在什么脸面在这里和我吵?!”
况进山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割着况穆的心。
况穆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这些天季宵焕对他的好本来已经盖住了他原本的那些内疚感。
可是如今那些内疚却因为况进山的这些话而卷土重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知道季明义自杀的那个晚上.......
况进山凝着眸子,深深的看了况穆两眼。
他垂下头收起了刚刚凌厉的目光,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又拿起来了一直雪茄点上,绕过况穆踱步到了窗户边。
他望着窗外淡淡的吸了一口雪茄,说:“严敏慧当年从季家走的时候分走了季明义百分之五十的家产,你现在花的钱有一半都是季家的,你和我谈道德自尊?你有什么资格况穆?”
“........”
“严敏慧时间不多了,应该就在这两天,她名下有多家公司和房地产,总市值近三十个亿,明天我会派人让她立遗嘱,她的遗产里有一部分是我们的夫妻财产,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她有自由支配的权利,那些钱不是你的,就是季宵焕的,要是这个时候季宵焕知道这件事情,他过来看严敏慧一眼,你以为那些钱还会落在你手里一分?”
况进山说到这里淡笑了一声继续道:“严敏慧这些年最惦记的就是她那个宝贝儿子,他们季家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这笔钱,所以严敏慧的这件事情我会先封锁消息,等到她过世了,季宵焕自然会知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了。”
“况进山,你在说什么.......”
况穆听见况进山说的这番话,只觉得后背一层层的冷汗,他望着况进山的背影,那个人穿着一身修身的高档西装。
可是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却像是能吃人的恶魔,让况穆听的浑身发冷。
况进山回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况穆一字一句的说:“只要季宵焕不出现,我就能让严敏慧的剩下的遗产都入你的名下。”
况穆红着眼睛看着况进山,他抖着嘴唇的说:“你在说什么.......那些钱本来就是他们季家的,我从来都不稀罕这些钱,你如果把那些钱落到我名下,我就那些都还给季家,还给季宵焕!”
“还?怎么还!”况穆的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况进山的逆鳞,他将手里的雪茄狠狠的按在窗沿,骨节处用力到发白,压着声音说:“况穆,你当真以为如今严敏慧带来的资产还和当年是一个价钱?那么多年了!那些资产早就注资翻了数倍!占了我们况家一半的总资产!还给他们家?那谁来还我怎么多年经营的心血?!我凭什么还!”
“那也都是他们季家的!”
“他们季家!你也知道季家是他们的,你是谁?你是我们况家的!你是我的儿子!你不是季明义的儿子!当初如果不是季宵焕的母亲和我在一起,他父亲根本不会死,他们家也根本不会败落!那你知不知道,季宵焕他有多恨他母亲!有多恨我!有多恨你!他恨不得咱们一家全都死了!你真的以为季宵焕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啊!况穆,你是有多可笑!”
况进山那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庞,如今在况穆的面前却赤红着眼睛。
况进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瞪着况穆看了一会,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浑身的燥欲都叹了出来。
况进山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到况穆的前面,冷着声音说:“我决定的事情,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改变不了,你现在还以为你只要把这笔遗产还给季宵焕,你就能在他的面前抬起头?你在他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所以好好的在这里呆着,安心的接受属于自己的一切,不要妄想那些你压根就得不到的东西。”
说完况进山就绕过了况穆,朝大门走了出去,接着响起了砰的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
哗啦两声,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房间重回安静。
在二十二层的高楼上,门窗紧闭,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整间房间里只余下况穆粗重的喘息声。
太安静了,以至于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争吵都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况穆定定的站在原地,身体绷的僵直。
过了很久,况穆身子晃了晃,像是一个轰然倒塌的大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地上铺的是松软的地毯,不疼也不冷,况穆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就像一个蝉蛹一样将整个人缩在了床边,一手撑着额头哭的泣不成声。
那种无助悲伤的情感就像是一双大手,按住了况穆的脖颈,几乎要将他溺死在这里。
听见了况进山的那番话,他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在了这个房间里。
-
自从况进山给况穆说了那番话后,门外就被上了锁,保镖二十四小时站岗。
在二十二层的高楼上,况穆想飞也飞不出去。
除了一到饭点就有一个保镖来送饭以外,再也没有人能进来这间房间。
一切就像是况进山说的一样,他封锁了所有关于严敏慧出事的消息。
况进山在等,等严敏慧死亡的那一刻。
直到严敏慧死亡的时候,遗产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况穆才能重见天日,季宵焕也才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况穆开始不吃不喝,来送饭的保镖每次饭怎么端进来的,就又怎么样的端出去。
况穆从昨晚来到这里,又是晕机,又是晕倒,又是失声痛哭,一直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况穆一个人躺在床上,居然很奇怪感觉不到饿,心里也平静的很,他望着病房里天花板,脑子都在不受控制的乱想。
他又在想他的哥哥。
他已经失联一整天了,不知道季宵焕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有没有找过他。
如果季宵焕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发现电话打不通,会不会为他着急啊?
况穆望着天花板又眨了眨眼睛,他又开始想况进山今天说的话。
原来况进山一早就知道况穆和季宵焕的关系了。
不过想来也是,况穆一向对什么都没有欲望,当初一个人非要跑到明城去上高中,况进山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怪不得昨天司机接况穆的时候,告诉况穆说是孙姨出事了。
当时况穆还不明白为什么司机不提严敏慧出事的事情。
现在他也想通了,因为司机知道他和季宵焕和好了,如果一开始就说严敏慧出事了,况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季宵焕。
提到孙姨是唯一一个况穆肯定会跟着来,并且不会惊动季宵焕的理由。
况穆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自嘲的笑了两声。
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太可笑了,他每次心心念念的有了自己的一点小秘密,努力的想要瞒下所有人,最后却发现他瞒不了季宵焕,也瞒不了况进山。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傻子。
况穆就这样想着想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况穆被一阵剧烈的胃部绞痛给痛醒了。
他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整个人在床上剧烈的翻滚,那种疼痛就像是在肚子里揣了一台绞肉机,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生生的搅碎了。
况穆疼的整个人趴在床上,右手颤抖的抬起来,指尖颤栗的抚上了床头的医疗柜,他用力的一推,整个柜子都轰然的倒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重响,响彻了整个二十二层。
门外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推开,两个保镖打开了病房的大灯,一看见况穆缩在床上疼的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两个人先是一惊,然后一个人立刻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了。
况进山这个点不在医院里,来的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医生,还有两个护士,其中一个护士是早上给况穆说话的小护士。
医生先是给况穆触诊了一番,确定是饥饿导致的胃痉挛了以后,他就嘱咐下面的护士给况穆配药打针,然后转过身去给两个保镖说况穆目前的情况。
一个护士在给况穆倒热水。
那个胖胖的小护士就站在况穆的床边,给况穆的手背上擦酒精棉。
况穆实在是太疼了,两只手都紧握成了拳头,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骨节凸起,青筋在嫩白的皮肤也显眼的厉害。
“放松。”小护士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拍了拍况穆的手背:“你这样我没办法打针,放松。”
这时候况穆那个因为疼痛而紧握的手松了松,掌心缓缓的转了过来,摊开了五指。
他的手掌里握着一个早就被冷汗浸湿的纸条。
小护士愣了一下,诧异的抬起眼看着况穆。
况穆疼的额头上满是冷汗,额发都像是洗过一遍一样,眼眶也痛的红的好似染了血,又长又细的睫毛上沾满了细小的水珠,那双含着眼泪的双眸在黄光的照射下满是哀求的看着她。
况穆紧咬着下唇,又将手向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