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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冰双的那些话将况穆那颗原本已经死寂枯萎的心脏刺的蠢蠢欲动,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一样,为了季宵焕而心跳加速。
可是每当况穆的心脏开始快速的复苏时,他又会想到季宵焕当年坐在监狱里,与他隔着那层玻璃说出来冰冷的话。
就这样一来一回,一冷一热的,把况穆一晚上都折腾的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况穆红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望着天边的朦朦胧胧的日出,忽然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或许十分的冲动冒失。
况穆这七年来一直将自己禁锢的死死的,从来没有做出过冲动的决定,但是这个想法一燃起来,况穆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他最快的知道,一直隔在他和季宵焕中间的那层屏障是什么。
况穆这样想着,摸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自己定了一张最近一班去明城的火车票。
他订到了上午八点钟。
时间赶到很急,况穆甚至来不及收拾什么。
他从床上起来,给小白和小星星的餐盒里都倒好了食物和水,然后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况穆昨晚没睡好,白天的状态更差,加上他打车的那个司机开车开的快,一路上况穆晕车晕的厉害。
下车的时候他蹲在路边难受的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况穆早上没有吃东西,昨天晚上也吃的很少,吐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是干呕的眼睛通红。
上了火车后这种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况穆定的票定的急,并不是高铁的一等座,而是普通的硬座火车。
一上车况穆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泡面味。
那种味道将他刚刚压制下去的反胃感又激的卷土重来,他压根连车厢都没有走进去,转身冲进了洗手间里,又是一阵激烈的反胃干呕,吐出来全是水,弄的他胃都开始抽痛。
况穆确实是娇气。
很少有人坐这种慢的火车还会晕车难受,可他就是会。
余下的几个小时里,况穆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上,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白色的空塑料袋,闭着眼睛倚在窗边,红唇紧抿忍受着身体上的难受。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大学生,那个女生看见况穆坐在她旁边时眼睛都亮了。
她一路上连连的盯着况穆看,无数次的想要开口搭讪,可却在对上况穆紧闭的眉眼和浑身冷如冰霜的气质时泄了气。
一直到下车女生都没敢开口和况穆说一句话。
况穆昏昏沉沉的到了明城,直接打了个车回到了他的公寓里,甚至连家里都来不及打扫就睡了个昏天地暗。
中午时候季宵焕给他打电话,他还在睡觉。
电话一连响了很多声,况穆才手撑着腰坐了起来。
他今天折腾了一上午,晕了一上午的车,胃里难受不说,还坐的腰酸背痛。
“喂.......”况穆一接电话声音就没什么力气。
季宵焕那边顿了一下,说:“月儿,你怎么了?”
“什么啊.......”况穆才睡醒,脑袋昏沉的厉害,嗓子里也懒懒的,带着些微哑。
“现在十二点四十,你在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季宵焕的嗓音压低了一些,让况穆听的脑袋渐渐清醒。
他抬头看了一眼卧室里的钟表,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况穆纤细的指尖紧勾着床单,声音却淡淡地说:“没有生病,我就是有点累了。”
季宵焕那边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他说:“好,等会起来记得吃饭。”
“恩。”
“我后天就回来了,好好照顾自己。”
“好。”
况穆对季宵焕的回应大多都是这样,淡淡的一个字,显得有些高冷,但是除了这些况穆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季宵焕挂了电话,况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又发了一会呆,愣愣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每次季宵焕和他通话结束的时候,况穆都有一种抽离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他的心脏里抽出来一根血丝,连筋带肉的。
不算很疼,但是却很难受。
每次况穆都要缓一阵才能悠悠的回过神。
过了十分钟,况穆点开了手机,拨通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联系的人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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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多,况穆来到了季宵焕大伯季豪军住的小区里。
那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一次,是七年前。
况穆还记得这个小区很大,是当年明城出了名的富人小区。
小区的大门口有一尊很大的凤凰雕像。
七年前况穆来的时候这尊凤凰雕像还是新的,刷着纯白的漆色傲立在大门的位置,而现在那个雕像经过长年累月的风雨洗刷,变得发灰发黄。
况穆坐在出租车里,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觉得这七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出租车将他一直送到了季豪军家别墅的大门口。
况穆从车上走了下来,正在给司机结账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骑着自行车也朝这边过来了。
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校服,双手撑着自行车的扶手,手腕处骨骼分明,纯黑的发丝被风吹起,看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少年的青春气。
因为他的容貌长得实在是太出色了,况穆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的瞧了他一眼。
那个少年显然也看到了况穆。
他那双浅棕色眼眸愣了一下,将车子停到了季豪军别墅门口的一棵树下,冲着况穆笑了笑。
那个笑容十分的和煦,在阳光的映衬下充满了善意。
况穆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男生的笑容有些眼熟。
这时候司机手里拿着找的零钱,将手探了出来,不耐烦的对况穆说:“拿钱啊!”
况穆这才回过神来,拿过了钱。
然后况穆转过了身,朝季豪军家大门处走。
他走到花园的铁栏杆处按了按门铃。
还未等里面的人走出来开门,刚刚那个男生就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将钥匙最上面的门卡放在感应处嘀了一声。
大门打开了。
于此同时院子里的两只大狗摇着尾巴扑到了男生的身上。
况穆害怕狗,向后面退了两步。
他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沉思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问:“你是季时礼?”
季时礼手下摸了摸那只金毛的小脑袋,冲着况穆笑着点了点头。
季时礼似乎是看出来了况穆怕狗,转过身将两只狗栓到了柱子上,对着况穆朝里屋努了努头示意况穆跟他一起进去。
况穆一路上看着季时礼的背影,感觉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了。
现在况穆才意识到七年有多久。
七年或许在他们这成年人的身上并不明显,容貌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这些年月在孩子的身上却特别的明显。
当年况穆记得很清楚,季时礼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满脸的童稚。
他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稍微高一些,但是站在况穆的面前时甚至还没有到况穆的胸口。
而现在......
况穆看着走在斜前方的季时礼,他已经快要和季宵焕差不多高了,怎么看个头都在185以上了。
容貌也比当年孩子时更加的英俊帅气。
只是季时礼的帅气却并不似季宵焕一样生的眉眼锋利,锐的像是一把刀剑,锋芒毕露,而是比季宵焕更加的柔和,更有亲和力。
或许是感受到了况穆的目光,季时礼回头看着况穆笑了笑,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写上了一句话,递到了况穆的眼前。
——况穆哥哥,好久不见。
况穆看着那个本子上书写工整漂亮的字迹,忽然有些心痛。
那么久了,季时礼都长大了,什么的都变了。
他长得又高,又英俊,本该是十七八岁最好的时光,可是他却还是不能说话.......
况穆抿了抿嘴唇,抬头看向了季时礼说:“好久不见。”
季时礼朝况穆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到了大门口,季时礼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引着况穆走了进去。
然后季时礼走到沙发上对况穆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况穆说了一声谢谢坐到了沙发上。
距离况穆和季豪军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季豪军现在还没有回家,家里只有一个保姆正在给况穆准备茶水。
季时礼走到了保姆的身边,做了一个手势,保姆就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向后退了两步走了。
季时礼站在客厅的吧台前给况穆倒茶水,亲自端到了况穆的身前,十分的礼貌。
况穆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季时礼坐到了况穆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出本子开始写字。
他将本子拿到了况穆的眼前,那一双很浅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况穆。
——况穆哥哥,你在等我父亲吗?
况穆说:“对。”
季时礼点了点头,低下头正想继续写什么,这时候况穆的手机响了。
是孙姨给他打的电话。
况穆对季时礼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走到旁边接起了孙姨的电话。
孙姨现在还在况家当管家。
她一般一周会给况穆打上两到三的电话。
每次孙姨都会询问一下况穆的近况,然后告诉况穆最近她听到的一些琐碎的事情。
她年纪大了,膝下没有孩子,就把况穆和周冰双当成了他的孩子。
有时候她会像其他的老太太一样,喜欢说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有些啰嗦。
但是现在每天周冰双都很忙,除了况穆没谁能听她说话了。
于是不论孙姨给况穆聊些什么,况穆是否感兴趣,他每次都很耐心的听孙姨说话。
这次况穆接起了电话,孙姨例行的询问了一下况穆最新的近况。
况穆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压着声音一句一句耐心的应着孙姨的话。
询问完况穆的情况,孙姨又开始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小穆啊,最近你二叔有没有托人去和你联系啊?”
况穆皱了下眉头。
他和况家的亲戚一直没什么往来。
自从当年季宵焕出事后,况穆和况进山闹翻了,更是彻底和况家也没了联系。
“他联系我什么事?”
“他想让你帮他打官司啊,前些日子他还去找你爸提这件事情了。”
“什么官司?”况穆问。
电话那边孙姨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二叔也是真的不争气啊!当年永阳房地产闹得事情那么大,近几年才平息下来,前一段时间他又开了一家连锁的ktv,最近一个月突然有人联名举报他的ktv里面不光涉黄,还涉毒!据说况风亮也参与了贩】毒,唉,这回算是刑事案件了,花钱都保不住他了啊........估计十年都算少的了。”
孙姨一句话连叹了好几口气。
况穆一听到孙姨说这种事情,厌恶的皱紧了眉头。
他一点都不想听见况家这些人做的脏事,于是况穆冷下了声音对孙姨说:“况风亮找我我也不会帮他,他是罪有应得,孙姨,我这边还有事情,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哦,好好好,那你忙你忙,最近天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小穆。”
“好,我知道了。”
况穆挂了电话,手里捏着手机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
季豪军别墅的园子很大。
现在正是夏天,园子里种植的花草树木都修剪的很漂亮,遥遥的望去一片的绿意盎然。
这时候况穆看见大门处开进来了一辆黑色轿车。
季豪军回来了。
况穆这才转过身,一回头看见季时礼还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季时礼换了一个坐姿,上身歪歪的靠在沙发椅背上,右手手肘撑着扶手,手里端着茶盏轻轻的荡着,一双浅棕的眼睛含着笑意望着况穆。
说来也奇怪,季时礼明明望着况穆的时候眼里带着淡笑,况穆却忽然觉得被他注视的有些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