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声音平稳,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擅自就离开了,甚至背弃了和我的约定,我只好放弃自己的学业,出来找他了。”
“呃……”
甜点师膛目结舌,“横.滨那么大,更何况,人离开的话可能已经不在日本了,全世界的范围,就算你翘课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啊。”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吗?”
太宰治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自问自答:“四十亿。”
“他藏在四十亿人里,我找不到他。”
“甚至一度以为他死了。”
常辉霖垂着耳朵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些话是对他说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
太宰治眼帘撩起,“他再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要彻彻底底地遗忘他,活着已经很累了,再带着一个毫无意义的念想,这是最大的愚蠢。”
“可是现在,他又突然给了一点希望。”
他语气倏而变冷:“我厌恶这样的变化,厌恶他的突然出现。”也早早厌恶了……
会感到高兴的自己。
越是喜悦,越是无力的绝望。
如同慢性毒.品。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湿糯的触感,太宰治低下头,看见小毛球伸舌小小地舔了舔他手上的一道伤口。
他身上有多少伤他自己也记不清了,黑.手.党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疤也是在所难免。
深夜里睡不着,一圈一圈缠那些新旧交替的伤口。
常辉霖早就看到那道从绷带里延伸出来的伤口了,那么鲜明横在手心,一直到食指。
看起来像是曾经空手接过白刃。
常辉霖的手上也有一个和这个相似的痕迹,是很久以前替太宰治挨的一次。
太宰治的呼吸放轻了。
他鸢色的瞳孔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悲哀,嘴角分明是牵着笑的,却像是在绝望的呐喊。
“哈……”
一声不明的轻笑后,手放弃了什么一般垂下,轻轻摸了摸兔子蓬松的毛毛。
来甜品店似乎只是太宰治的心血来潮,反正他们逛下来也不只进过一家店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秋天的正午阳光并不过分刺眼,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很暖和。
他们出来以后就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
太宰治眯着眼,秋叶缝隙间斑驳的碎影落入他的眼底。
常兔兔身上也被光影划分出一道明显的界限,黑色的皮毛被照成了暖棕色。
他用肉垫拍了拍太宰治的手,示意他把自己从怀里放下来。
太宰治依言照做,只是没有完全把他放在地上,在长椅上坐下后把他安置在了自己腿上。
又是一阵手动表达,常辉霖终于拿到了手机,摁好了话递给太宰治看。
摁的过程中太宰还把头凑了过来,常辉霖无奈,但也听之任之了。
【我很想你,太宰君。】
明明每一个字都是太宰亲眼看着他摁下的,但当这么一句话完整地呈现在眼前时,太宰治眼眶底像是被撬松了一块,涩意盎然。
有些话,一定要表达出来,譬如我爱你,譬如我很想你啊。
譬如——
我想穿过斑驳人海,拥你入怀。
常辉霖被猛地抱紧,整个脸都被埋在了西装内衬里,鼻尖有血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香,像是开在坟墓边的什么花。
“真过分啊,霖。”
太宰治的表情看不见,声音却在不停地传来。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常辉霖摊开手,也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他闭上眼,听见太宰治近乎呢喃的声音。
“我也……。”
最后三个字堙灭于唇齿间,化为无声的缠绵。
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