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叹息道:“您和正己一样,都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孩子……我看眼神就能看出来。”
常辉霖:“宇髓君……?”
“啊,是啊,正己那孩子……他是不是和您说话很不对付哪,”老婆婆有点难过地笑了:“唉,我替他跟您道歉,他不是讨厌您,他是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
“正己有个哥哥,叫正巳,在他担大梁前,都是正巳做的难民营的主,只是……唉……”
老婆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常辉霖也没多问,他给老人换完药,出去了,门外站着宇髓正己身边的一个小弟,他看见常辉霖,特狗腿地打了个招呼,“常辉大人,我们老大找您,说是有答案了。”
临要走了,他还特不放心地又嘱咐一句:“欸,您知道在哪不?就在南边那个小树林那边!”
常辉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收拾好一切后,他抬步往南边的小树林走。
天色近晚,小树林里却没有阴翳,点点萤火的光照亮了这方小世界。
常辉霖顺着小路往前走,在尽头处看见了宇髓正己。
男人站在一座石碑前,坚硬的脸在荧火下显得有些忧伤,常辉霖一喊他就转过了头。
“常辉……大人,你来了。”
“如果觉得不习惯,你可以直接喊我常辉。”
常辉霖站到了他身侧,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并非贵族,就算是借助难民营的力量,也可以算是站在贵族的对立面。”
宇髓正己沉默良久,最后道:“还是叫你常辉大人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整个难民营的救命恩人。”
“还有……你话里的‘贵族对立面’是什么意思?”
“我要改变如今两极分化的世势。”常辉霖看着眼前的石碑,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所有的不公和失衡,我都会一一将之摧毁。”
他转过头,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宇髓正己也看向他。
“包括你痛恨的贵族,我会将他们彻底整改。”
“……你知道了啊。”宇髓正己闭了闭眼,“是大汤婆婆告诉你的吧。”
“是。”
“……”宇髓正己看向石碑,“我有个哥哥,宇髓正巳,他才是真正团结了难民营大家的人,那个时候,大家都被大贵族压的没地方躲藏,是他们带领着我们来到了这里,聚集到一起,成为无法被忽视的力量,我们想要继续反抗下去,他却告诉我们,应该徐徐图之,以谈判为主,是,我们答应了,他去了,回来后告诉我们够了,不要再继续抗争下去了,可是……火已经被点燃了,又怎么可能轻易熄灭呢。”
“后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大家都中毒了,士气低迷,宇髓正巳他,公然投敌了,我那个时候本应该想明白的……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如今看来,应该是他已经知道我们中毒的事了吧,然后,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宇髓正己垂下眼:“他的尸体被丢了出来,是我去捡的他。”
暴雨一直在下,少年背着兄长的尸首,一步步往回走,鲜血染红了长街。
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背上的人不止他的兄长,更是叛徒,就算埋葬,也不能和大家葬在一起,只能草草了事。
“……节哀。”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就是个贵族,这些文邹邹的字眼也是他们最喜欢抠的,”宇髓正己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些了,就你的交易,我答应了。”
他看向常辉霖,萤火虫暖黄色的光给少年笼上一层柔和的纱。
“我不能说整个难民营,但我是信你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刀,你的盾,我会一直拥护你直到完成你的所愿。”
“好,”常辉霖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欢迎你,宇髓君。”
拿下难民营用时算不上多长,真正让常辉霖在意的是在难民营时从死角射出来的那颗石子,这个世界暂时还不存在什么超现实的力量,那颗石子显然不是普通人能砸出来的力道,很有可能是森鸥外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拨人。
琥珀正洋洋得意着自家宿主拿下的战绩,嘿嘿,不愧是它的宿主,随随便便就搞定了一个难搞的势力,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但宿主做的就一定是对的!
直到回到了熟悉的柴房门前,它才惊恐地想到:啊,糟了!产屋敷无惨不会在里面已经被饿死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早已经习惯琥珀一惊一乍的常辉霖不受一点影响,收回特意放在柴房前的一片光羽,羽毛重新化为图案贴在手臂上,于此同时传来的是这几天的信息。
暂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攻击这座柴房。
要么就是那些攻击常辉霖的人没找到产屋敷无惨,要么就是他们不敢攻击产屋敷无惨,因为他还有什么更大的作用,毕竟无惨是常辉霖的任务,真想要遏制常辉霖,杀掉无惨就够了。
常辉霖更倾向于后者。
木门重新被打开,许久未见光的柴房里透着股霉味,还有什么腐臭的味道。
常辉霖很放心,他的光羽既能保证柴房不被内外的任何力打开,又能保证吊着产屋敷无惨的命,至于饥饿口渴之类的需求,那可都没有被屏蔽。
产屋敷无惨在门开的瞬间就睁开了眼,许久未见的光划破黑暗落进他眼里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恐惧,却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他嘴上还沾着血,是啃食柴房里乱跑的老鼠时留下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活下去,这就让他为了活下去几乎可以不择手段,然而归根结底,他也还只是个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刻在了心里,所以无时无刻不期待着那个所谓的“舅舅”回来,把门打开。
第一天,他还想着等他恢复了地位要把那个白发少年如何如何以泄愤,第二天,他就开始担惊受怕,只要那个人回来了,就算让他喝那碗奇怪的东西,也是可以忍受的,第三天,他想,无论怎样,让他出去,让他活着,他可以原谅那个人所做的一切,第四天,第五天,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常辉霖回来了。
在柴房里的日子太长,他丢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觉得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长,在这里,他变得不像人类,像是某种生活在黑暗里的怪物,一点点,一点点地失去人类的样貌……
盯着光里缓缓靠近的常辉霖,无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言语能力,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对方,眼睛被光刺的生疼落泪有不眨眼。
“哭了?”
带着人类温度的手置于侧脸,无惨没忍住往上靠,嘴里断断续续的,像是下意识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您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琥珀不理解,但琥珀大为震惊。
它盯着像是变了个样的产屋敷无惨,摸摸自己的脑袋,决定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