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常辉霖让开了身体。
他从产屋敷家薅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衣服,找了件给无惨换好,他就在床上划分了个大概的区域,让小孩躺了上去。
常辉霖也合衣躺下,他刚闭上眼睛,手腕又被人轻轻拉动了两下,黑暗中小孩惨兮兮的抿着嘴。
“什么事。”
“我……”
产屋敷无惨无论如何都很难说出“我怕黑”这种话,可眼看少年又要重新闭上眼睛,他急了,连忙道:“我怕!”
少年眸光清浅,“怕什么。”
“怕黑。”
说都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产屋敷无惨勾了勾枕头缝漏出的粗线,一时间觉得有点讽刺,明明是这个人一手制造自己怕黑的心理阴影,在那忘却了时间的黑暗之地,他模糊了自己的存在,近乎要溺毙在死亡之外更为洪涛的恐惧下。
可是在害怕,在无助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向这个人求救。
常辉霖没理睬他,产屋敷无惨心道果然如此,可紧接着,少年那边亮起一抹微黄的光亮,随着他转过身,彻底映入产屋敷无惨眼底。
那是一个带着暖黄色微光的洁白羽毛,浮空在少年的手心。
羽毛飘离,落在了上方的置物架上,淅淅沥沥洒下来的光不刺眼,又恰好能驱散黑暗。
“睡吧。”
常辉霖没解释什么,他转过身,白发从肩膀滑下,铺在身下的被子上。
产屋敷无惨缩在被子里,静静地盯着他的背,片刻,也闭上眼。
既然来到了这里,给所有人解毒的交易自然是要提上日程,常辉霖带上产屋敷无惨,一直往郊外去。
难民营严格意义上并不归属于京都,因为地处市郊交界处,所以想要绕过城门把手的人出城在这里相当容易,有一条小路能够出城,不过也紧贴着这里的水源,一听说常辉霖要出城,宇髓正己原本想亲自带他们去,但他身上的事情太繁杂,只好让熟识这里路径的城太叔带路。
城太叔人如其名,是个上了年龄的小老头,但精神矍铄,一路上嘴就没歇过,对于常辉霖有种对小辈的喜欢,常辉霖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产屋敷无惨则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绿影葱茏,比起人类,植物显然早已适应了水源中的毒素,长的茂盛繁荣,水也因此绿汪汪的一片。
“再往前,就要乘船了。”城太叔探身往深处摸索,很快就把一个小筏推了出来,“小孩站中间,大人站两边。”
产屋敷无惨哪怕不受宠,从小到大还是没外人敢直呼他“小孩”,更不要说喊他的还是平日他最瞧不上的流民老汉。
“常辉大人,上来吧。”
轮到常辉霖,太叔的语气恭敬了许多,产屋敷无惨抬眼看常辉霖,心中又是一阵郁气。
他还是太弱了,不论是谁都能赶上来踩他两脚,而眼前这个人,足够强大,就足够令人敬畏。
巨大的实力鸿沟再一次在产屋敷无惨眼前展开,他抿唇,默默地垂下目光,盯着水中的倒影。
船篙一撑,水面就扭曲碎裂成了无数片,连带着他的脸都歪曲成了奇怪的形状,被打散重聚。
产屋敷无惨状似站不稳,晃了晃靠在了常辉霖的身上,少年身体单薄,但其中的力量却不容小觑,常辉霖稳稳按住他,就听见小孩弱弱道:“我害怕掉进水里,舅舅,你能不能抱着我?”
自从那次晚上下雨天黑示过弱后,产屋敷无惨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经常性“柔弱不能自理”。
常辉霖审视般“看”着产屋敷无惨,还没开口说什么,城太叔就在前面道:“您家小孩真喜欢和您撒娇啊,不像我家那个死孩子,到了年龄就像头老倔的牛,什么都不肯和我这个老头子说。”
先不说常辉霖,产屋敷无惨第一个僵住了,他欲拉住常辉霖袖子的手一下子停在空中,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
常辉霖一暼他,伸手把他的手抓住了,小孩的手在手心微抽两下,像是想抽离出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身体不怎么好,就需要多看顾一些。”
城太叔又笑着和他聊了几句,只有夹在他们中间的产屋敷无惨低着头,没被牵住的那只手死死地抠住衣服的下摆。
把他们送到城外,城太叔交代了接送的时间后,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