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旷得一览无余,是间不大的一居室,家具寥寥无几,连椅子都没有几张,桌子边立着浅绿色的冰箱,对面是铺着竹席的床,墙壁上挂着灯泡,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泡沫箱里栽着些小葱香菜。
木质的房门在身后关上,连晚进了屋,水泥地面带来更多的阴凉,她家里没安空调,但一年到头也不怎么热。
一路过来,背上生了些薄汗,连晚却没急着去开头顶的风扇,而是先打开冰箱,把手里那瓶矿泉水放了进去。
空空荡荡的冰箱里除了一点青菜,几罐啤酒,剩下的全是排列整齐的矿泉水。得有七八瓶,同一个牌子,同一款容量。
连晚的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身上的衣服在早上卸货的时候已经弄得脏兮兮,她卸完货用接在墙边的水管简单冲了一下,现在干了过后,留下些灰道子和汗湿过后的白渍。
连晚把衣服脱下来,简单冲过一遍凉水澡,套上充作睡衣的t恤和短裤,躺在床上,把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边。
头顶的风扇慢悠悠地吹着,竹席散发出使人安心的清香味,她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这天下午,连晚又一次梦见了那双白臂膀。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在她的梦里重现。她把货车倒在杂货店的门前,把那两扇玻璃门从车上卸下来。
女人迎过来,挽着满头乌黑的发。肩膀上挂着两条细细的吊带,姿态婀娜。
身后施工的声音叮叮当当,连晚要跟她说话,不得不凑近了讲。
背景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那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们两个。
近在咫尺的白臂膀晃得连晚眼花。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要伸手帮她拍打衣服。那天的连晚颤栗着,潜意识里明明不想认输,但脚上又略略往后退了一步。
牛奶一样嫩滑的两条手臂,横贯在她的面前,连同着白生生的肩膀和脖颈,矜持而又放肆地袒露着。
那双纤薄的红唇在动,吐出来一些热气腾腾又让人心痒的话:“先歇会儿,到这边坐,看你这一身汗……”
连晚紧张地绷直了背脊。
女人依旧像那天那样,不顾她的避让,将软绵绵的身体挨得极近,又邀请在场的人吃冰西瓜,她拉开那面刚安置好的冰柜,手臂连带着身子,绷出令人神往的、颤颤巍巍的曲线来。
她年轻生命中关于女人的美的认知,真正由那天开启。
但梦里的连晚比那天大胆,将所有的细节都纤毫毕现。
西瓜触手冰凉,可女人的手臂却是温热的,上面有层薄薄的汗,连晚不经意间挨上去,只觉得滑得不可思议,接触到的那块肌肤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她心慌意乱,站得远了些,女人却不依不挠地贴上来,连晚觉得她好像是故意的,又好像不是。女人身上很香,不是玉兰油,也不是洗头膏,连晚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窜入鼻腔的香气冲上了头脑,烧得她整个人更是昏沉。
突然,女人脚下一软,歪倒在她的手臂上,连晚连忙伸手扶住她,她绵软的躯体顷刻间落进她的怀里。
两个人的体温叠在一块,女人的体温要比她更烫。西瓜的汁液落在她的唇边,是甜的。连晚尝到了。
女人抓住她的手,更深入的东西,她引着她伸手去探。
……热,粘腻的热,从空气中一直蔓延到肺里。连晚在一片大汗淋漓的闷热中醒来,屋里已经黑了,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竹席被她睡湿了一大片,外头也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光亮。
……看来是停电了。
连晚抬起一只手臂,捂了捂眼睛。好一会才从床上翻身起来。安全起见,她还是拿着手电筒去检查了保险丝,又走到阳台,望了望附近的一片漆黑。
她手扶着栏杆,这片黑得令人心慌的夏夜让她有些恍惚。仿佛梦还没醒,脚底下软绵绵的,落不到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