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极光后,哈内斯就带艾尔莎去睡觉了。
休斯顿和托尼准备洗澡,他们把渔网里的冰块敲碎,倒进热水壶里等待煮熟。
屋内很平静,灯光昏暗,烧水壶持续不断地喷着蒸汽,将整个木屋变得暖烘烘的。
十几分钟后,他们把热水倒进水桶里。两人没在同一时间洗澡,休斯顿并不在意,但托尼坚决不和他一起。
洗完澡后他们在储物室打地铺睡觉,虽然没有床,但地上铺了三层厚实的鹿绒和兽皮,柔软又舒服。
休斯顿看着天花板眨了好几下眼睛,困倦是低温带给他的一大影响。
他把被子裹紧全身,呼出一口浓重的白气,几分钟后就被沉重的眼皮带入了睡眠。
托尼则裹着另一个卷铺盖,他侧着身子,右手搭在左手胳膊上。
他盯着休斯顿后脑勺的发旋看了一会儿,感觉现在的时刻美好的就像个幻象:冬夜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一段静谧的时光,没有压力,没有战斗,没有超级英雄的负担
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几个小时后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仍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像梦一样迷幻,他下意识伸出手,什么也没摸到,被子外只有冰冷的空气。
托尼立刻惊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休斯顿不见踪影,于是起身披了件鹿皮外套,双手拢紧衣领朝门外走去。
天空还是漆黑一片。
雪花像老旧电视机的噪点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呼啸,寒风甚至吹得比昨晚还猛烈,气温又低了好几度,托尼甚至能感受到冷气从窗玻璃外渗进来。
他检查了一下木屋内的电管和灯罩,都是完好的,他放下心,来到屋外。
借着暖黄色的室内灯光,托尼看见休斯顿坐在他们昨晚坐的阶梯上。
他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手里紧紧抓着一支枪管,整个人的轮廓被灯光和雪地映衬成了模糊的橙黄色,透着一股暖意。
托尼扣上帽子,紧了紧鹿棕外套,搓了几下自己冻得有些通红的手。
他朝休斯顿走去,棉靴踏在雪上,发出窸窣的声响,雪花争先恐后地追逐着温暖,转瞬间就打湿了他的帽檐。
“在看什么?”托尼坐到他身边。
休斯顿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整个人一动不动。他身上透出一种特工所特有的安静,仿佛他就是静止本身。
托尼把目光投向他遥望的方向,天空是黑的,甚至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那里什么都没有。
托尼摘下帽子,放到腿上,试图从一片宁静中倾听休斯顿微弱的呼吸声。
他们望着天际,目光是四道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几分钟后,休斯顿忽然放下猎枪,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凉的雪花在他掌心融化,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嘴里的香烟拿出来。
苦涩的烟草味之前一直在他口腔里蔓延,有效阻止了他的睡意。
他扭头,眼睛骤然瞪大,“托尼,你怎么在这儿?”休斯顿惊讶地问。
“上帝啊,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好长时间了,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托尼有些气恼,“你是第一个把我忽视得这么彻底的家伙。”
“对不起,我在出神。”休斯顿用手指捏着香烟头说。
“我发现了,还是那句话,不要向我道歉。”托尼长吁一口气,垂下眼帘,小扇子似的睫毛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阴影遮住了托尼的眼神,休斯顿看不懂那里面的情绪。
他把香烟塞进托尼的口袋里,微笑着问:“你想去工具间看看吗?”
“我早就迫不及待了。”托尼眨了几下眼睛回应他。
工具间是个独立的小木屋,被一道生锈的锁拷着。
休斯顿从兜里掏出之前在哈内斯那里得到的钥匙,他打开那扇又小又矮的门。
更多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两人弯着腰钻进了屋子里。
相比客厅和卧室,工具间的摆设就简单许多,只有几个木桌和一些仪器,取暖全靠一个几乎生铁的炉子。
然而地上到处都是没收起来的工具——斧头、冰镐、鱼竿、锤子、钉子、匕首甚至还有捕猎的陷阱夹子。如果他们不小心碰到只怕会连骨头都被夹断。
短短几分钟,托尼已经把这间不大的屋子翻了个遍。
他找到了扳手,钳子和一些其他的工具。然后他开始坐在木凳上拆东西,才过了一会儿,地上就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金属零件。
休斯顿开始思考怎么向哈内斯解释——关于他屋子里的电器都被拆掉了的事。
在收集了足够多的东西后,托尼就迅速开始了战衣的修理工作,他已经浪费一天时间了,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那堆乱七八糟的零件被他一个一个摆在地上,纳米粒子自动生长延伸构建出了他的战衣防护服,但外面的金属层都需要修补。
“这个可以用”,“扔掉”,“换一种方法”托尼自言自语,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物件,反应堆的蓝光映在桌面的零件上。
休斯顿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把一些需要的工具递给他。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托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他的腿有点发麻,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休斯顿于是披着外套提起一把斧头去劈柴,劈完后他把几块木柴放进炉子里,在上面煮了两罐雪水。
托尼一忙起来就不知道时间,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似乎只有工作可以才能他兴奋起来。
“喝水,托尼。”休斯顿递给他一杯,然后捧起积雪盖熄了火。
托尼接过水慢慢啜饮,暖意像冰融一样渗透到四肢里,然后继续从容地哼着歌搞他自己的事儿了,他找到了一些铜丝可以做电线,而灶火可以用来焊接和打磨。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哈内斯从附近借了辆吉普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几只小动物,为他们一人做了碗肉汤,之后又步行去打猎了。
他似乎总是很忙碌。
吉普车停在木屋门口,钥匙扣插在孔里。
休斯顿坐在车上一边看雪,一边抽烟。他仰起头看缓缓吐出的烟雾升腾,仿佛在沿着它们命运中设定的轨迹飘升,最后与空气的界限逐渐模糊,直到再无痕迹。
他看着烟雾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等过几分钟就去打个电话让弗瑞派人来接他们。
他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休斯顿从车里钻出来,然后就看见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像风筝一样从天上掉下,落在雪堆里。
其实托尼早有预感。
在他重新穿上战衣准备飞上天空的时候,他就感觉恐惧症或许会再次袭来,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飞不起来了。
托尼的人生里似乎没有多少次坠落。他从小就是一个天才,之后他继承了父亲的家业成为了一个富豪,他同时也是一名科学家。
更不要说他现在还是一个超级英雄,他永远都像天空上炸开的烟花那样惹人注目。
为什么是烟花?
哪怕人们不刻意去欣赏烟花,也会听见来自头顶的那种爆裂声,没有声音还有弥漫的火药味。
即使没有火药味还有人们的提示:“看,好美的烟花!”
托尼·斯塔克就是这样烟花般绚烂的存在。
但自从纽约大战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托尼都觉得自己被坠落感包裹。
他忘不掉虫洞外的浩瀚宇宙,那些太空舰艇和外星人。超级英雄的身份、科技和责任感反反复复地把他推上世界的舞台,濒临死亡的感觉像锁套绞在他血肉之躯的脖子上,令他窒息。
于是他渴望一直穿着钢铁战衣,这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和喘息,即使它们是冰冷的。
但穿着战衣的时间太长,有时候他甚至无法分清自己是tony·stark还是ironman。
他花了很长时间摆脱掉那种坠落感和偏差意识,然后现在,它再次回来了,以一种无法预料的方式。
即使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问题,他也难以摆脱那种无力感。
托尼紧咬牙关,似乎那样就可以抑制野兽般无法控制的恐惧和焦虑。他试着不和重力作无谓的斗争,就那样狼狈地摔在地上,盔甲解体也掉落在地面上。
休斯顿迅速跑过去扶起他。
“托尼”休斯顿轻轻唤道,面露担忧。
托尼讨厌这种感觉,他直起身,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这雪今天能停吗?”
“托尼,你”休斯顿皱起眉头。
托尼的话音阻止了他开口:“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坐车去湖边玩,我飞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湖,在黑夜里发着光,看起来还不错。”
“哦,托尼。”休斯顿无奈地捂着脸。
托尼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装作什么也听不见,视线越过休斯顿的肩膀看向远处。
“ok,不提这个,那你对我的战衣有什么建议吗?你觉得它还需要改进吗?虽然我已经有很多套了,但我仍然觉得还不够。当然,如果你喜欢,我不建议也给你弄一套。哦,别问为什么是也,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给罗德、佩珀和彼得各弄了一套。”
休斯顿站在那里安静地看他。
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被体温暖融化为深色的水渍痕迹。
托尼持续不断地讲话,试图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话题:“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彼得是谁对吗,他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年轻人,你真该和他见见面。你们会相处很好的,就是他有点腼腆,记得别吓到他,我是说别带你那该死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