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他刚醒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电子女声。
“早上好,先生,现在是纽约8点30分,气温零下二摄氏度,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房间内的灯光随之亮起,由开始的10%逐渐到50%,遮光窗帘无声地滑开,早晨的阳光流淌在整个房间里,清晨微凉的风也吹了进来,休斯顿能透过落地窗户看到湛蓝色的天空。
“谢谢你的提醒,嗯...星期五。”休斯顿认真听完智能管家的讲话,伸了个懒腰。
床头柜上放了好几套干净整齐的衣服,休斯顿从上面挑选出他喜欢的穿上。
他套上黑色高领拉链毛衣和黑色军裤,羊绒温暖而又柔软地包裹着身体。最外面则是一件舒服的细呢大衣,袖口服帖的靠在手腕,无论是肩膀还是衣摆都刚好合适。
看着尺寸完全符合的衣物,休斯顿忍不住埋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星期五,复仇者大厦还有什么人吗?”
“斯塔克先生在地下室工作,彼得·帕克小先生仍然在睡觉,或许你可以去找罗杰斯先生,他在早起跑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休斯顿点点头,他跟着悬浮在空中的全息导航,去往厨房吃了几片自动烤好的面包,之后又涂上奶油酱,拿下四片放在盘子里,准备给美国队长带去。
休斯顿敲了敲门,“请进。”随着男人的一声回应,门自动被打开了。
史蒂夫·罗杰斯坐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他穿着件老旧的休闲上衣,背后是一整面晴朗的天空。
金色的日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休斯顿发现他左手抱着一本酒红色丝绒封面的素描本,另一只手拿着小型的画笔,似乎正在绘画。
“队长....”休斯顿轻唤他的名字。
史蒂夫随之抬起头,眼睛里有几丝暖意。
“你还好吗?”他关心地询问,把旁边的椅子推过去。
休斯顿双腿叉开反坐在椅子上,把面包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托起下巴,另一只手撑着椅背。
“为什么这么问?”休斯顿微微一笑,“我只是醉酒了。”
“你昨晚还吐了,这可不是‘只是醉酒’。”史蒂夫反驳他。
他把画笔放到桌子上,看着休斯顿直白地说:“很多人都看到你吐在了垃圾桶里,以及你和托尼接吻。”
休斯顿没有做声,史蒂夫眼神专注。
“你和托尼在一起了吗?”他大胆地问。
休斯顿摇了摇头,他把脸朝向窗外,纽约高耸的建筑向地平线倾斜,阳光在缝隙中闪耀。
“我和托尼的关系.....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有些复杂。”休斯顿思考着开口。
“想想看也是。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托尼会宣告天下的......实话实说,当我发现托尼在追求你的时候,我很惊讶,”史蒂夫弯起嘴角,“因为在我印象里,他从来不会是这么上心又认真的人。但现在看看,其实他做得还不错,不是吗?”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托尼在追我?”休斯顿下巴支在手里,对着史蒂夫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我想昨天已经够明显了,而且你知道托尼是个藏不住喜欢的家伙。”史蒂夫挑起一根眉毛。
休斯顿耸耸肩,“所以,”他不确定地开口,“你现在想要劝说我和他在一起吗?”
“不,其他人无权干涉,”史蒂夫摇摇头,他把素描本摊开放在大腿上,“你喜不喜欢他,只有你自己能够真正确认,和不和他在一起,也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
休斯顿却说:“那你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史蒂夫好脾气地回应他:“我的想法?或许不算公允。因为不久前我还和托尼吵了一架。”
休斯顿稍稍偏了偏头,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示意自己仍然想听。
“好吧,”史蒂夫思考了一会儿说,“虽然我很讨厌托尼的冲动和自作主张,但就我来看,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哪怕托尼不是那个最能懂你的人,他也能成为那个最爱你的人。”
“毋庸置疑,他会对你很好。即使有些是你不需要的,有些是你不想要的。他会不假思索地全部给你。但另一方面,我想他并不会换位思考,有时...他可能无法理解你。要知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和未来学家。”
史蒂夫抬起头:“我想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你的真实想法.....你是想要一个深爱着你信任你的人,还是更想要一个能理解你但或许并不是那么‘爱’你的人?”
休斯顿沉默不语,低垂着眼帘思索。
“好了,不提这个了,要不要看看我画的素描?”史蒂夫把素描本递给休斯顿。
休斯顿接过来,借着灯光,他看清了画纸上那些精美的素描画。
史蒂夫把昨晚的场景都用炭笔描绘了出来,休斯顿看到了蜘蛛侠前空翻的画面,幻视学着电影做格斗动作.....以及他和托尼跳舞的场景。
昨天晚上美国队长也喝了不少酒,但大多数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在素描本上画下那些人,他的朋友们,复仇者联盟的战友们,他并不总是像别人以为的那么醉,而是以自己的方式观察记录着他人。
更前面的几页,休斯顿愣了一下,不再是简单的写生,而是同一个人的人像。那些笔触精致细腻,即使最外行的人也能看出,蕴藏在每一道线条之中的——掩不住的思念。
休斯顿的手指滑过上面的标注,“巴基”,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画中的人有时在吧台上喝酒,有时在和女孩跳舞,还有的时候仅仅是面对着画画的那个人,总是笑得风流倜傥潇洒肆意。
“他是我的朋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史蒂夫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目光怀念,“几十年前我们就认识了,现在他仍然活着,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却没人能找到他....”
“我听说了他的事情,他被九头蛇洗脑杀害了许多人,”休斯顿看着史蒂夫的表情,斟酌地说,“我很抱歉提到这个.....但现在很多人都在逮捕他,或许某一天他就会坐上法庭,你是怎么想的,队长?”
史蒂夫目光闪烁,“我和托尼之前吵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盯着虚空的光点说,“我很想去找巴基,但他曾经给我发消息让我不要去,而不久前我们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托尼的父母....”
“他们是被巴基杀害的。”史蒂夫的声音凝固了。
休斯顿整个人像被冻在了椅子上,有很长时间他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托尼....知道吗?”他深呼吸了一下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一个月前他就知道了。”史蒂夫叹了口气,表情愧疚。
休斯顿的双手缠在一起。
“托尼从没告诉过我....”他喃喃道,呼吸逐渐平复下去,轻缓得几乎完全被空气掩埋。
有很长时间他们都沉默着。
似乎是为了避免气氛太过低迷,休斯顿突然向史蒂夫开口:“....不说这个了,队长,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我有一个朋友想购买你的画。”
“买画?”
“嗯,多少钱都可以,他一向对艺术品都很慷慨大方。”
史蒂夫撑直了身体,露出一个笑:“我对钱并没有那么渴求。实际上我可以送你和你的朋友各一幅。”
说着他便接过素描本翻开空白的一页,“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画?”他问。
休斯顿想了想开口:“那么就画一幅蓝鸢尾吧。”
史蒂夫从上面的柜子里拿出水彩笔,之后就开始绘画。
休斯顿静静地看着他,画画的美国队长敛去了全部的锋利和严肃,低着头的侧脸看起来十分宁静,目光是不受打扰的专注。
随着线条的勾勒和颜色的涂抹,一个蓝色鸢尾池沼出现在上面。
画纸边角已经微微泛黄,中间有一条浅浅的小溪,两侧的洼地里长满了蓝鸢尾,大片大片蓝色的花朵吻上了桥头的栏杆和空中的光点,就像成群翩舞的蓝蝴蝶。休斯顿仿佛能嗅到空气中湿润的芬芳。
怪不得热爱艺术品的拿破仑这么想要一幅美国队长的画。
那的确是艺术品。蓝鸢尾栩栩如生,描绘它们的技法是如此纯熟,倾注的情感又能表现得如此深刻。休斯顿甚至怀疑史蒂夫是不是也喜欢鸢尾花了。
“蓝鸢尾的花语是什么?”埋头作画的史蒂夫突然问,语气好奇。
“绝望的爱,和宿命。”休斯顿目光平静。
史蒂夫抬起头,他笔端点着的那一块地方,鸢尾花有的半凋有的含苞有的盛放,就好像人的命运各不相同。
“队长,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休斯顿语气略微有点沙哑。
史蒂夫那双与天色同蓝的眼眸凝视他。
“宿命,”休斯顿问,“是什么?”
宿命。
是什么?
史蒂夫思索起来。
f-a-t-e。
对史蒂夫来说,这四个字母背后有挫伤流血的拳脚,阴暗的小巷,医院的消毒水和高烧的呢喃。
宿命,舌尖缩回,弹开,吐出短暂的音调。这四个字母包含了太多太多,是一个刻着星星的盾牌,是他本该识破的九头蛇阴谋,是那在火车上抓不住的手。
史蒂夫是个硬汉。最起码他认为自己是。
因此他不愿意和同僚们诉说往事,讲他过去的童年,讲他病弱的身子和发脾气的父亲,讲他贫乏的生活和那些避不开的拳脚,瘦弱的少年时代尴尬地卡在萧条的经济和痛苦的战争中。
唯有巴基,唯有他愿意把他从泥潭里拽出来,用那布鲁克林少年的无畏和善意。
宿命,是当巴基从他生命里坠落下去时,他没能挽救对方。
宿命,是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战争里,却至今活着。
宿命,是当他已经开始接受巴基死亡的绝望事实时,那位布鲁克林英雄却以另一个身份回来了。而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空白的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