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到情报后,休斯顿就回到了公寓里。
他一整个下午都躺在沙发上研究案件的文档、照片,以及手头上所拥有的一切资料,还给手下的探员们布置了各自的任务。
直到夜晚寒冷的空气渗入窗口,他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于是躺上床,枕头下是枪和匕首。
休斯顿很累,不是身体的疲劳,他的大脑紧绷得太久。
在劳累的时候,睡眠反而对他来说是件奢侈的事。
月光隔着纱窗不停敲击休斯顿的眼皮,他的眼睛合上有好一阵子却仍然睡不着,沉重的脑袋里充斥不知名的东西。就像杯子满了会溢出来,河道涨起会冲毁堤坝,过分的思绪发酵使他感到痛苦。
大约一个小时后,休斯顿突然坐起,他从柜子里抓了一把药丸全部吞进肚子里。
这是目前他所拥有的——能把那些令人烦躁和焦虑的念头丢出脑子的最好办法,但他显然忘记了医生曾反复交代他的事情:要注意用量——这不是镇定剂,吃多了只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于是几分钟后当药品开始生效时,休斯顿世界里的壁灯突然熄灭了。
视线变得越来越暗,房间的四面墙也好像消失了,周围变成一片无声的黑暗。休斯顿甚至难以分清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
没过多久,“在卧室床上躺着”的感知也开始如同错觉一样消散,他觉得自己像是独自悬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央。
空气分子缠绕着他的指尖,心跳声在这寂静的节奏里成为了唯一的鼓点,甚至是锚点,并逐渐在胸腔里变成轰鸣声。
休斯顿一开始还能根据心跳数时间,后来却意识到这空洞又毫无意义,慢慢变成一种折磨。在这样完全被动的局势里,该到来的总是在它既定的时间到来,休斯顿的计算和谋划不能让它改变丝毫。
从始至终,他都感到有束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专注得仿佛真实存在。休斯顿开始猜测黑暗里是否潜藏着某个人在观察着他。
但当他在某个时刻有几分清醒时,他发现这只是在绝对黑暗里大脑为他编织的幻觉。
可是为什么他会有那种感觉?
就好像有人经常站在玻璃后看他,一个有着婴儿蓝眼睛的男人,阳光勾勒出他等待的轮廓。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一个有着褐色眼睛的男人,细微的红点在空气中闪烁。
他们一个像天使,一个像魔鬼。
当他想到那两个男人时,就好像有人拧开了血的水龙头,休斯顿从中落下,被卷入腥臭的海潮里,一种浓重的铁锈味令他感到窒息。
他在幻觉里流浪着,同时见到了两种景象。
砰——车辆爆炸,子弹落入胸膛,下一秒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鲜血从锋利的刀尖滴落。两个画面里的共同点是血泊在脚下汇聚。
在大约十分钟后,忽如其来的晕眩将休斯顿猛地击倒,他肺部的所有空气都仿佛被抽得一干二净。视野里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怪陆离的炫光,如同临终前的记忆闪回一般飞快的划走。
“damnit!”
休斯顿大叫出来,蜷缩着身子觉得像被人堵住了口鼻,意识朦胧间他抓起放在耳边的手机,随意巴拉了两下就拨通了电话。
他想打给神盾局的人,或者是托尼。
但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句低沉、标准的英式发音。
“休斯顿?”男人嗓音沙哑。
虽然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但休斯顿仍然能辨别出大概是打错了。然而一阵又一阵的晕眩逐渐将他的意志剥离出了身体,也显然让他无暇弄清楚自己究竟把电话错拨给了谁。
“help....”休斯顿只是说。
随后他就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休斯顿感觉有温热的手指从额头上抚过,他耳边好像传来了什么仪器被启动所发出的“滴——”声。
随着眼帘张开,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央。
男人俯下身,两个手肘搭在椅背上,下巴枕着交叠的手腕。
他有张迷人的面庞,尽管已为人父,岁月仍然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休斯顿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语言系统却被脑袋里破土而出的回忆绊住了。
眉毛不自觉皱起,休斯顿在看到对方眼睛下的黑眼圈时才终于捉住了记忆宫殿中的那一缕游丝。
但他的语气仍充满了不确定:“……布鲁斯·韦恩?你怎么在这儿?”
布鲁斯微张嘴巴,耳边传来的敲门声让他的话音又憋了回去。
“我能进来吗?”托尼在门边问道,穿着有些凌乱的外套,胡子没刮,头发勉强整洁。
休斯顿转过头看向他,“进来吧,”他温和地回应。
托尼走到休斯顿身边,吝啬得连一个目光都没分给布鲁斯·韦恩。
“我实在不明白,几天不见你就又躺到了病床上,但不管怎么说,我想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你在天上尖叫的模样。”托尼皱着眉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