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车开过来了,马特摸到了一堵墙,他双手抓住砖墙的边缘,下身用力地荡上去,最终来到了屋顶的边缘。
然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打在他流着血的鼻梁上,紧接着又有几滴沾湿了他的睫毛。马特眨了眨眼睛,伸手触摸,潮湿又冰冷。
下雨了。
“天啊。”马特听到自己说,他的听力终于恢复一点了。
在鼻尖打转的血腥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今晚所犯下的错误,“对不起。”他又接着低声说,如果能早一点察觉到火药的气味,他就能快一点阻止对方。
尽管他知道结局已定,已死之人不会宽恕他,哪怕是罪犯莱斯特,就像他曾经没能救下的其他人一样。
雨水越来越大。
马特喜欢下雨,雨滴与各处撞出微小的波纹,如海潮般向四周荡开,最终形成一个由蓝黑色波纹组成的世界。
雨水将冲天的气浪熄灭,白茫茫的水蒸气悬在空中。
血液在极速奔流,神经系统紧急运转着发出嗡鸣,马特站在屋顶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极痛,朝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然而就在即将达到公寓时,他感到脑袋眩晕,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就往后栽去。
下坠。
马特躺在垃圾桶里,神志不清,呈全身多处烫伤和骨折的姿态向上望着月亮,扭曲的蓝黑色月亮,不是他经常看见的燃烧的红月。
但他的伤口和淤青仍然发着烫,好像那火焰和红色穿透制服附在他骨头上。这时一个声音低伏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
“起来,马蒂,该工作了。”他的父亲说。
那个死去多年的男人站在马特面前,就如同每个黑色的夜晚,他站在书桌前,对自己的儿子指指点点,话音里显露出一个父亲的落败。
“起来,马蒂,起来。”
你应该醒醒。
然后他醒了,但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和伤痛,有人托起了他的肩膀,握住了他张开的手掌。
熟悉的气味包裹了马特整个人,蛮横霸道地赶走了那些血、碎骨头和尘土的味道,灼烧着他的鼻腔,使他头晕目眩、甚至双膝发软。
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身躯全权交给那个人。
听力彻底恢复,外面的整个世界如同洪水涌入马特的感官,他倾听水滴和血珠从衣摆下落的滴答声,消防车的尖叫声,小混混砸玻璃的破碎声.....这世界持续不断地向他发送讯号。
他听见公寓里有一对夫妻厮打起来了,一位丈夫在客厅里对他哭泣的妻子横施暴行,蹲在楼梯道上的女孩哭完了,现在默不作声地走上了天台,把外套朝地面上扔。
马特却开不了口说出一句话去救她。
女孩倒在地上,与大地融为一体,而马特被人安放在床上,无助地感受那只手拿下了他脸上半破碎的面罩。
然后,“操。”那人说。
哦,休斯顿。
马特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想,你要给我一拳吗,或者再用双手掐我的脖颈,好发泄你被人摆弄了一套的怒火。
出乎预料,“马特,妈的,”休斯顿笑着说,“这操蛋的世界。”
一个吻落在了他额头上,滚烫而带着血。马特听见自己心脏搏动的频率快了将近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