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礼节繁琐,驸马尚公主,那就是繁琐至极。秋吟任人摆弄半天,好不容易剩余的一点心虚彻底麻木,果然人各有人的难处,他们这些抱剑的铁疙瘩要耐得住寂寞与世事变幻,而凡人成个婚也不遑多让,像又投次胎。

迎亲队伍停在门口,管家一进门,正瞧见一身红袍的驸马爷,风神俊朗,眼尾上挑出些许风流韵味,他不由一怔,总感觉今天的公子和平时不太一样?连声道:“哎呦,果然人逢喜事,面貌都不同,公子今日格外精神!”

要是真正的韩顺在此,大概会受不住的摆手,秋吟忍了忍,矜持没过三秒,打趣道:“只是精神?”

管家乐呵地轻拍自己一巴掌:“哈哈是老仆我嘴岔了,该是格外英俊才对,新娘子见了,肯定移不开眼!”

众人连忙说吉祥话。

秋吟带笑敷衍他们,眼睛却看向门外。

离门口不过几步距离,但她站在这,望着门外通天地的红,忽然觉得两人成婚的确不只是凡间的事,大概也在天地间盖了个章。

领头的骏马头顶红绣球,秋吟翻身上马,拉了下缰绳,奏乐的唢呐一响,她便在这喜庆的氛围中前行,沿路皆是大喜的红,新娘和新郎便像捋着月老的红线一样,穿过这片红,结成连理。

可惜了,今日这出公主出嫁,嫁给的是假驸马;十里红妆,妆走十里的也不是真公主。

里面有她一笔错。秋吟想,那魔修不谈修为,能化雾遁形已是难搞,否则怎会让原主如此狼狈,又从有准备的她手中溜走。

既然魔修目的是秘境之画,这场大婚必然会参与其中。秘境之画是赠与平阳公主与驸马的礼物,没人知道在哪,最后却还是要落到两个新人手中,若是附身驸马失败,魔修要么会再来,要么会将矛头指回假公主。

可皇帝和太子既然知道公主是假的,真的会放秘境之画给个非血亲的女人?

今日大婚,已算末尾,前面庚帖聘礼之类的苦,韩顺自己受过了,如今能顺利到宫门,好比跨过八十一难。秋吟本想下马去拜见帝后,却被管事的公公拦下,仁启皇帝的意思是“你和平阳能成已是万般不易,此时特殊,礼便省了”。

看来皇帝心里门清。秋吟乖乖在门前等她的“新娘子”。

新娘子很不好受。“平阳公主”听着帝后虚假的嘱托,跟着忙完前后大小礼节——礼节已是怕假公主露馅、删减到极致的版本。

冷漠的脸藏在绣着“囍”字的红纱后,金丝面帘随着她步履微微摇晃,鲜红长摆扫过宫台上寒冷的砖。

“新娘入轿——”

秋吟精神了点,挺了挺腰,红衣新娘子从她身边过,她总觉得新娘子看了她一眼,才缓步入了后方的花轿。秋吟浑身一激灵,想半天何处如此怪异,该不会魔已经附身假公主了吧,那玩意跑这么快的吗?

“驸马爷,我们该走了。”有人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她,秋吟这才见寸步于新娘子身边的侍卫——正是受太子请求护送公主出嫁的陈文昌。

秋吟又瞧一眼花轿,暂放心中思虑,“哦”了一声,才翻身上马。

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她在最前头,花轿在她身后,走出宫门上街,沿街鞭炮的红屑扬到天上,像一场落红的雪,秋吟莫名觉得有些迷眼。

襄国成婚有沿街喊吉祥话的传统,算“送喜”也算“沾喜”,常唱的有首叫《送红》的小调,花轿子街上过,谁家都能喊一嗓子,图个喜庆,皇家的亲队也不例外。

“月老庙,红线绕,牵巾共赴鸳鸯叫——”

“走红妆,新娘轿,大门一过百子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