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茶花姑娘委托老奴上门来取一只发带,不知殿下可否让底下人送来给老奴带走?”
赵时隽却缓声道:“她先前与我说过之后,回来我便叫人一阵好找,可惜……没有找到。”
婆子讶然,“怎会如此,殿下要不再派人找找?”
然而座上的昭王却霎时把脸一沉,语气不冷不热地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要不要我专程帮你亲自把府里都翻一遍?”
他突然变脸,吓得老婆子双膝一软,连忙告罪。
“老奴不敢、不敢……”
“老奴也只是怕自己回去没法交代,受到责罚……”
赵时隽唇角噙着冷笑,转而答她:“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改日我令人找到再奉还就是了。”
那婆子听了这句话后,这才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昭王府。
茶花等她回来之后,得到这么句答复,心中亦是惊疑不定。
“姑娘,照老婆子看,那位昭王殿下的确没有功夫关心姑娘那只发带,若是在找不着了,那就算了吧……”
毕竟人家是昭王,那发带对这姑娘再是珍贵,在对方眼里指不定就是个烂布条子。
茶花抿唇不语,同婆子道过谢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月底,裴倾玉告诉茶花,皇后千秋,当日陈茵娘也会出现。
“她是你的妹妹,你想不想见一见她?”
以茶花的身份去燕国公府,其实是不太合适。
且那陈茵娘恐怕也未必想见。
但皇后千秋当日,她已与他妹妹裴少婵约定好在宫中相见,一起去看那只有宫里才能看到的稀奇杂耍。
若是放在往常,茶花未必会想要特意去见对方。
但她想起昔日哥哥与自己逃亡路上说过的一些事情。
陈茶彦背负了这不白之冤之后,起初的时候是将一切与昭王所有有关的事情都分析了一遍。
包括昭王曾经赠送过一个美妾给陈茶武。
可外人却不清楚,这美妾赠送给陈茶武的当天,对方是戴着满身名贵的珠翠,活像是个首饰架子。
进到府里之后,见到陈茵娘后,便讨好地将那首饰装满了两只锦盒转赠给对方。
从旁人眼中看来好似只是个妾室想要讨好夫主的妹妹一般,但问题古怪的地方就在于,她一个小妾,哪里会有这么多值钱的珠宝,且还如数赠送?
陈茶彦当初也曾试图与茶花分析过这些疑窦,可不管怎么分析,哪怕昭王私下里真的认识陈茶武兄妹俩,也无可指摘。
甚至假设陈茶武是因为陈茶彦占据了长子地位,想要陷害陈茶彦杀害昭王……
可事实却是陈茶武连同宣宁侯府一同消亡,这个假设反而显得很是离谱。
是以在陈茵娘身上的疑点便也由此搁浅了下来。
如今既然又回到了京城,茶花想,倘若能有机会,她还是想要当面问一问陈茵娘。
皇后千秋,各世家女子几乎都盛装出席,端看还有些王爷与世子妻位空悬,想要借此露面得到机会的大有人在。
茶花想要进宫,裴倾玉便私下里交代了裴少婵,并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再放肆无礼。
裴少婵私心里固然不喜茶花,但奈何哥哥对她管教甚严,自然是满嘴答应下来。
到了当天,茶花拾掇得很是低调,虽是充当着裴少婵贴身伺候的人的模样,但她那张过于招摇的小脸仍旧会让人产生她也是个什么世家小姐的错觉。
裴少婵坐在马车上时,忍不住惊叹道:“茶花,你比我想得还要好看……”
她很是亲昵地挽住茶花的手臂,笑嘻嘻道:“可惜我哥哥就没有那等好福气了,我母亲相中了许、王两家的姑娘,想来要不了多久你也能吃到我哥哥的喜酒了。”
说完她便想在茶花脸上找到难堪的神色。
可对方靠在窗旁,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
听到裴少婵的话后,茶花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声道:“哥哥与他交情甚笃,届时必然不会缺席。”
裴少婵有些失望,心道她就装吧。
就凭她当下这身份,给她哥哥当个小妾都还嫌身份低微,指不定心里早就醋海翻腾。
只是裴倾玉交代过的话叫裴少婵也不得不收敛。
只这么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见茶花没什么反应,她自然也是兴致缺缺。
等到了宫中,裴少婵才生出些兴奋。
裴少婵道:“茶花,你自个儿找了地方歇会儿,我要去寻我那些好姐妹说话去了。”
茶花却问:“你哥哥当与你说过,今日我是来见陈茵娘的。”
裴少婵闻言却目光微闪,嘟囔道:“许是还没有来,你再等等就是了。”
她说完便去了,半个婆子婢女也不曾留给茶花照应,似乎笃定了茶花这罪人的身份只敢呆在这里不敢到处乱跑。
但茶花分明记得裴倾玉告诉她,陈茵娘今日会来。
她在原地坐了片刻,很快便起身寻到一个宫人轻声询问了燕国公府三少奶奶的行踪。
那宫人打量她一眼,当她是哪家貌美的千金,自是不敢不答。
“那位今日身体不适,进了宫后便在客人休憩的客房里落脚了。”
茶花闻言,复又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裴少婵的身影。
“劳烦您带我过去。”
宫女答应下来,为她指引方向。
这厢陈茵娘得了裴少婵私底下的通知后,心口便一直都很不安。
她不愿见到茶花,裴少婵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假装不舒服呆在客房。
裴少婵自会胡乱打发了茶花,让她这回白跑一趟。
陈茵娘这才稍稍安心。
只是丫鬟出去端水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她只当是丫鬟回来,却不曾想陡然间看见了纤柔少女走近屋来。
这女子面若白芙,眉眼如画,不是茶花又是哪个?
陈茵娘见过茶花,虽然次数极少,但她仍旧忘不了那时偶然间路过那个被父亲禁止靠近的小院,看见里面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的小姑娘时,那种震撼的心情。
当这张脸再度出现时,对陈茵娘而言,却宛若噩梦。
“茵娘,你若对我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必然该记得陈茶彦这名字……”
茶花走到她面前,并不计较她与裴少婵私下的小动作,只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我今日来,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认识昭王的父亲……”
陈茵娘脸色苍白,却蓦地站起身问道:“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回来,就提这些晦气的旧事想来刺激我?”
她说着,那泪珠便大颗大颗的滑落,呼吸也略显急促。
这般激动的反应,是茶花远远没能预料到的。
外面裴少婵不知何时赶来,见茶花竟也找到了这里,顿时恼羞成怒地挡在了陈茵娘的面前。
“茶花,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茵娘她怀了孩子,你还赶来这样刺激她!”
茶花目光掠过陈茵娘的腹部,愈发惊讶。
可陈茵娘却擦着泪道:“我肚子有些不适,想……想出宫去了。”
她的神情看不出真伪,但若真牵连到腹中的孩子,茶花反倒罪过大了。
裴少婵扶着人匆匆离开。
茶花一人被丢在原地,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陈茵娘此举无疑让茶花心中生出了更大的疑惑。
她料想陈茵娘必然是知晓什么,否则不至于一提到老昭王,她便那样激动……
茶花心思重重地准备离开,却不曾想才走出没多远,便听见墙角下两名女子对话。
“皇后娘娘让咱们姑娘下这情药,打的便是要扶持姑娘的心思,日后姑娘成了昭王的人,必然有享不尽的福气了……”
茶花听到此处,只微微怔了一瞬当即便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尤其是这件事情竟然还同赵时隽有关,让茶花更是感到流年不利。
只是等她赶忙要转身离开时却忽地见个婆子拦在面前。
“两个蠢货,你们的话方才都被这人给听了去。”
那婆子冷脸说道。
茶花心口霎时微凉。
被这婆子推搡进另一间陌生的房间后,茶花才看清楚屋子里的女子穿着兰裙,生得杏眼桃腮,容貌颇为招人。
可偏偏在看清楚茶花后,那女子比她还要讶异。
“你是谁家的姑娘?”
她想到婆子告诉她自己要给昭王下药的事情被人听见,顿时面颊微红,“不管你是谁,方才那些话都不许传出去,我是皇后赏赐给昭王的女人,也是为了帮助昭王治愈隐疾,好早日圆房,你若是坏了这件好事,皇后娘娘都饶不了你。”
不等茶花开口,便听见自身后传来了那道颇为熟悉的慵懒强调。
“呵,皇后娘娘可真是善解人意,知晓我近日少眠,还叫人准备药羹……”
茶花身边那女子霎时娇羞了起来,上前行礼道:“参见殿下。”
茶花抬眸,见赵时隽从门外走来,亦是不由感到世界之小,竟叫他们这么快碰面。
只是这回的情景却让她颇有些尴尬……
那姑娘见茶花沉默的模样,心想这世上没几个人不怕皇后的,这女子必然不敢胡言,便让下人将羹汤趁热奉上。
“殿下请用。”
她殷勤地盛出一小碗递送到男人面前,万万不敢浪费这珍贵的机会。
赵时隽接过那只精巧小碗,却冷不丁开口道:“茶花,你觉得这羹汤如何?”
那姑娘诧异回眸。
茶花掩在袖下的手指微微僵住,口中讷讷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