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没有过多打扰,沿着侧边的小路,绕到侧殿后面,进了药堂。
药堂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施药,一间供管理药房的师父居住。
严格说来,其实还不算是师父,因为他不是出家人。
听人说,这位年逾古稀的姜老已经在寺里住了大半辈子,因年轻时犯错,想出家以赎罪,但住持师父说他六根不净,不能出家,他便以义工的身份留在寺里。
他是中医,所以一直待在药堂,每周也会出去,在前院的偏室免费替人看病开方子。
余笙不能以出家人的称谓称呼他,便叫他姜爷爷,这样也更亲切些。
一进药堂的门,对面一整面墙全部是一格一格的药匣,左侧有老旧的木桌木椅,桌子上摆了个乌木脉枕,手腕搭着的地方磨损严重,看起来已经使用多年,脉枕旁有个开药方用的小本子和老式的蓝色圆珠笔。
姜焕生正坐在那把椅子上闭目养神。
余笙脚步很轻,但老人家还是醒了,他推了推那副用胶带缠了腿儿的老花镜,从镜片上方觑着她,“余丫头来了。”
余笙淡淡笑了一下,坐在木桌对面的椅子上,把怀里的木匣放在桌旁,“嗯,来开药。”
“你的药应当还有两天的量。”姜焕生记性很好。
余笙抿了下唇,“我……过两天有事,所以提前过来。”
姜焕生没说什么,示意桌上的脉枕。
余笙将手腕搭上去。
姜焕生眯着眼睛,略带老茧的指腹搭在余笙腕间,片刻后开口:“丫头最近有心事。”
他嗓音浑厚且有力,“心绪不宁,焦躁不安。”他撑开一只眼皮瞅了瞅余笙,“眼下乌青,虽以粉黛遮瑕,却也露出些马脚,昨晚没睡好吧。”
余笙被看破心事,头低下,“是有一点。”
姜焕生没有细究,也没写药方,直接起身,拿了纸袋走到中药柜前,接连拉开五六只抽屉,只用手掂量便知分量,抓完药,熟练地将纸袋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折好,递给余笙,“给你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晚上要早睡,你的病调养至今,已大有好转,切记不可伤神劳心。”
余笙起身接了,“谢谢姜爷爷。”
她将一大包中药放进自己的背包里,随后将桌上的木匣往前推了推,“姜爷爷,这个盒子能暂时替我保管一下吗?过几天我来取。”
姜焕生站在窗前,用放大镜照一只老旧怀表,“搁那吧。”
余笙从药堂出来,看到周成涛已经扫完地,一个人坐在廊下出神。
他身边还立着那把扫帚,已近正午,阳光刺眼,可他却无知觉般,神思恍惚。
余笙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周成涛是青城知名企业家,年轻有为,家庭幸福。但几年前,他的妻子得了重病,几乎丧命,他倾尽家财为妻子治病,至今没有好转,常年住在医院,依靠仪器延续生命。
他将公司交给合伙人,亲自奔赴各地求医,年纪轻轻便熬出了些许白发。
时至今日,能想到的方法都试过了,只能依靠拜祭神佛求得心理安慰。
他每月都会来岛上,在庙里做几天义工,以期为妻子积攒福报,盼望病情好转。
每次看到这样颓丧的周成涛,余笙心里都很难受。
他的妻子几次想自我了结,拔掉仪器插头,都被他及时救下。
人说,那个女人想不开,有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丈夫,为什么要寻死。
可余笙却能理解她。
如果可以选择,谁愿带给身边人痛苦。
从后院出来,余笙去了正殿,往功德箱里投了一些钱。
姜焕生看病从不收费,但每次余笙拿了药后,都会往功德箱里放一些钱。
做完这些事,她拽了一下装满中药的背包肩带,沿着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下山。
快到山顶时有两个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往寺庙,另一条接着往上,不远处就是一处平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半座岛屿的全貌,岸边的码头只有一点大,海那边不知名的岛屿若隐若现。
陆辰辙他们找到了这处好地方,告诉了江述具体位置,准备在这里野餐。
江述到时,他们已经吃了大半,一群人围着聊天,几个吃饱喝足的小年轻跑到山崖边谈恋爱,那里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也更浪漫。
江述手下的员工恋爱自由,不受同组约束。
短短半年,组内已经成了两对,为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恋爱,江述还主动替他们加班。
再没有比他更贴心的老板。
陆辰辙给江述留了一些吃的,有炸鸡,蛋糕,辣条和啤酒。
江述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口,啤酒一直跟冰袋放在一起,这会儿还很凉,冰爽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顿时缓解了江述燥热的心。
上午还晴朗的天,转眼便灰蒙蒙一片,这会儿更加闷热,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陆辰辙往江述身边凑了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怎么没让——”他还不知道余笙的名字,“没让她带你转转?”
江述没说话,陆辰辙笑得很欠揍,“人家没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