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重叠的烛火彻底映照在他暗色的制服上,抬手拂过额间的碎发,垂眸时倾泻出复杂到有些阴沉浓稠的情绪。
再次抬头时,他如同数着秒数般伸出修臂,空气中混沌地凭空出现了一团物体,那是如焚烧至黢黑的不可回收垃圾般的质感,半流体如糖浆似得从他的身后显现,缓慢地攀爬至他的伸出臂膀上,依赖而臣服地贴在他的衣衫上。
不为常人所见的咒灵集合体就这样出现在以祓除咒灵为责任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中,室内的咒术师皆神色澹然,不见以外,也没有要将它祓除的迹象。
这是属于夏油杰的咒术,出生以来便伴随身侧的能力,通过吞下咒灵的咒核以支配此咒灵、甚至祓除其它咒灵的能力。
他恭敬地出声道:“先这样吧,夜蛾老师,我的妹妹她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再让她入学了。”
他虽然说着话,但手臂上如同垂涎的粘液般坠在地上又汇聚的咒灵却没有歇着,而是忠诚地遵循着主人的命令,沿着年份久远的木地板蜿蜒前行,在追寻上正厅那只跳跃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咒骸玩偶途中逐渐弓起不成形状的身躯,缓慢地凝结成了实体。
说是缓慢并非是因为它行进的速度太慢,而是因为所蠕动的每一步都跨越了极大的空间,所以反倒显得动作迟钝了。
它的身形不算庞大如山,但也足够触碰到廊柱顶端房梁的三分之二的高度,如同传说中的珠豚一般,长着骇人的獠牙,横肉堆积生出褶皱的青面,常人所难以看见的凶恶咒灵,如同被驯化的犬类一般凶猛地吞噬了阻隔的距离,凶狠地咬住了那只玩偶,让它的身体像是被拉扯挤压的棉花糖一样绷紧。
在资历更深、且是更高阶咒术师的前辈动用咒术已经是大忌,如此阻拦了夜蛾正道属物的咒骸玩偶的动作,更是十分僭越的行为。
故那只珠豚在把它含在口中后便只用獠牙限制了它的动作,就算被在齿间横冲直撞的玩偶搅得血肉模糊也只是乖巧地没有进一步咬碎的动作。
“欸?欸!!???”夏油小红后知后觉地在廊柱后刹车,探出半个头来,看着那只凶神恶煞的咒骸玩偶动弹不得地跟虚空的什么事物顽强抵抗,没有再来追她了。
她几乎是痴呆地愣了几秒,确认它不会再进行下一步的攻击后,眼泪便控住不住地从眼眶淌下,被吓坏了一样双膝发软,跌坐在廊柱后面,啜泣着用已经沾上血迹和灰尘的袖角擦眼泪,“啊啊为什么啊呜呜呜好可怕啊咒术师一定要受到这种考验吗?”
夜蛾正道轻轻看了一眼走到夏油小红面前以保护姿态拦着的夏油杰,没有停止言语地严肃道:“当然了,成为一名咒术师从今往后面对的危险会更多,比这只玩偶实力更强、杀人更迅捷的咒灵并不在少数。”
夏油小红一边摇头一边后撤,后脑袋绝望地撞在结实的廊柱上,她踉跄地双手撑地,绕了一圈,艰难地抬头,一双泪眼无助地泛红道:“呜呜,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好危险,哥哥就在做这种工作吗?有没有给你买保险啊。”
夏油杰安抚性地回头,对少女笑了笑。
转过头来,尾指微动,形状恐怖狰狞的珠豚便乖巧地松开了泄气的玩偶咒骸,他挥了挥衣袖,珠豚便消失在空中,恭谨地沉声道:“可以了,夜蛾老师。”
“我的妹妹她只是个普通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如同牵扯上咒力会更加危害她的性命。且不说她没有咒力,也没有施展咒术的轨迹。咒术师是帮助弱者、挫败强者的存在,小红她……只需要过普通的生活就好,没有必要成为咒术师。”他语调渐渐轻缓。
“浮于表面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坚持下去。”夜蛾正道定定地看着他,道:“咒术师里也有很多是出于很自私甚至于登不上台面的理由而决定学习咒术的、成为咒术师的。”
夏油杰蹙眉:“我知道的,但她今天就因为遇到了咒灵的袭击而受到了伤害,虽然还没有查清为何她没有收到生命上的威胁伤害,也不代表她因为这件事情就要成为咒术师,今后会有更严苛的事情伤害她,遇到更多的诅咒,她又会怎么样?她并没有以保护好自己去救助他人、祓除诅咒的实力与觉悟。”
“她是个很怕生容易畏惧的孩子……让她接受未知的诅咒,会出更多的差错,更不用说履行咒术师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