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珏让下人都停下,自己走到陶宪跟前,疑惑道:“你找我……”
他那个“儿”字还未说出口,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揣进了他手里,低声道:“务必亲阅,千万不要让旁人瞧见了。”
裴如珏一脸茫然地刚要问,少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怕得好像有人要拿扫帚打他。
管家道:“夫人。”
裴如珏蹙眉道:“他不是说找我儿吗?”
“对啊。”管家也是一头雾水,那少年明明再三强调非江公子不可,少爷一早上坐马车出去了,应当是生意相关,少爷私底下的那些事,透露出去了不好,他自然不方便同外人说,又见这少年着急坚定、衣着朴素,还以为是铺子上的人,铺子上出了什么事,这才匆匆叫了夫人前来,却没想到……
裴如珏想着那少年叮嘱的话,将信将疑地拿着信回屋。
“岂有此理!”
向来温柔好脾性的父君满面怒容地坐在那儿,见江熙沉进来,直接将信甩在了地上。
“怎么了?”江熙沉掩上门。
“你自己看看!你那个刚进京的好夫君!”
江熙沉狐疑地将信纸捡起,走近坐到一边。
他在外头同人接洽,好容易谈妥了,刚回到府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听说父君勃然大怒,这才火急火燎赶过来。
父君这儿的茶永远是温热的,江熙沉倒着喝了口,刚扫第一眼,一呛,立马放下茶盏。
“……这什么?谁写的?”
父君怒道:“你自己往下看!”
江熙沉见他态度,知道事情不小,正色起来,飞速往下扫。
他账本看多了,再难辨认的字,一目十行也能看的明白。
可账本上那是赶时间、图省事的潦草,人家好好写还是能写好的,这信上的字书法大家写叫做“笔走游蛇”,薛公子写叫做醉汉扭腿不得章法,话也都是土气扑面的大白话。
江熙沉越看神色越淡,看到最后几行相比其他字显得格外眉清目秀的字,脸色沉了下来。
——“老子要退婚!老子在岷州有好多相好,还没玩够,才不要成婚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肯定沾沾自喜,以为我会感恩戴德,施舍谁呢!户部尚书嫡长子,第一美人,老子我可高攀不起!也不稀罕!男子汉大丈夫,恶死不吃差来之食!退婚!”
他大概想写“嗟来之食”。
另起一行,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这出身你能看得上我?一个两个皇子都想要你,你选老子?老子可不笨,天上掉馅儿饼,非奸即盗,你是有恶疾在身,还是和人私通肚子里有了?嘿嘿,想让我捡破鞋当野爹,可没那么容易!我聪明吧?退婚!”
江熙沉看到最后几句,持信纸的手陡然攥紧,面沉如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人得意洋洋的模样。
他暗中做生意那么多年,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里头嘴臭下流的着实不少,比他杰出的还真屈指可数。
这还好巧不巧他不在,被他父君看到了。
父君怒道:“你挑的好夫君!你清清白白,人家多少人上门求娶,见都见不着,他、他居然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