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沉回了自己屋,没第一时间去看账,对书童袁保道:“你去拿张信纸来。”
袁保很快去拿来。
江熙沉让屋里伺候的都下去,才掏出那张被父君揉得皱巴巴的信纸。
眼下当务之急是在薛公子登门退婚前稳住他,这事闹大了牵扯甚多不好收场,所幸他是先来信一封而不是直接开闹,这倒是给了他周转的机会。
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婚了,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他端坐在桌前,持着毛笔,开始写回信,写出的字和一边账本上如出一辙的潦草飘逸,刚写没几个,手却顿了顿。
江熙沉思忖几秒,将信纸揉成团,扔进篓子里,又叫人重拿一张开始写。
这次纸上的字变得娟秀端正,是簪花小楷,叫人看一眼,就猜这人脾性端庄、大度温柔。
他写完,瞥了眼纸上的内容,心道了声江熙沉你真恶心,强忍住鸡皮疙瘩,叫来书童,把封上口的信交给他:“替我送到薛府。”
晚间,薛府。
薛景闲倚在书架边翻看着旧籍。
他案上堆满了请柬,都是各家请他赴宴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红人。
要不是在等江府的人上门退婚,他还真不介意去凑凑热闹,看看京中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陶宪气喘吁吁跑进来道:“公子,江府的人来了!”
薛景闲唇角勾了下,毫不意外地放下旧籍,整理整理衣襟,就要跟着出去:“是他父君吗?”
“不是,是个书童。”
薛景闲手一顿,退婚这么大个事,怎么会只来了个书童?
“可是来请定南侯过府商讨?”
陶宪将信递给薛景闲,薛景闲低头扫了眼,皱眉道:“这什么?”
“江公子写给您的信。”
薛景闲诧异道:“信?书童呢?”
陶宪挠挠头:“把信随便塞给门房就走了。”
“走了?!”薛景闲不可思议道。
薛景闲目光落在信上,表情逐渐匪夷所思起来。
他都写成那样儿了,居然只有一封信?
莫非江公子是碍于面子,忍下了,没和家人直说,而是修书一封要和他私下商讨退婚事宜?
那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既然如此,书童怎会如此不长心,就不怕被人瞧见了?
薛景闲将信将疑地拆开信,端起陶宪之前出去买的好茶,刚喝一口,瞥见信笺上的内容,“噗”地一声,呛得直咳嗽。
陶宪吓到了,忙过去,薛景闲给他比了个待在原地的手势,自己缓了又缓,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纸上的内容。
——“薛郎亲启,熙沉不在乎你是否心有他属,是否有他人中意薛郎,薛郎身边佳人越多,越能证明薛郎一表人才,是熙沉嫁对了人。”
薛景闲急匆匆往下看。
“薛郎玩心重,乃少年意气风流,可薛郎堂堂七尺男儿,如今既已加冠,自当成家立业,才能对得起双亲,对得起大殷。”
“薛郎心中有所疑虑,这才修书一封质疑,是熙沉没有解释清楚,这完完全全是熙沉的过失。”
薛景闲的表情开始失控。
“熙沉并未沾沾自喜,此亦绝非施舍,熙沉才质平庸,皇家恩眷,无福消受,只想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齐眉白首,是病急乱投医,利用了薛郎,但这婚既已定下,岂能说退就退,此乃失信于人,熙沉岂可过河拆桥?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已完,熙沉已经是薛公子的人了,熙沉非君不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薛郎如何,都是熙沉的夫君。熙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薛景闲的表情彻底扭曲起来。
“薛郎冤枉熙沉了,熙沉健健康康,清清白白。”
“薛郎年方二十一,不慕荣利,难得,不食嗟来之食,志高,富贵落魄只是一时的,来日方长,薛郎切不可妄自菲薄,定要专心读书练武,考取功名,一展宏图大志,做熙沉终身的依靠……熙沉拜上。”
陶宪惊道:“他竟贤惠大度善良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