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闲“嗯哼”了一声,态度模棱两可。
江熙沉追问:“你跟他,说不定真能成股肱之臣,不心动么?”
薛景闲并不答复,他何尝不知道他这是试探,一肚子坏水。
他忽然弯唇一笑:“心疼钱么?”
江熙沉疑惑道:“嗯?”
薛景闲道:“罚了黄金千两,彩头黄金千两。”
“心疼有什么用,都是该花的钱,没办法——”江熙沉话音戛然而止,抬头看他,似笑非笑,“你想干嘛?”
薛景闲凑到他耳畔,低声道:“黑不黑幕?”
“……”江熙沉耳朵微痒,拨开他的手,并不看他,“不黑。”
薛景闲万分遗憾,似乎是不甘心地又凑近问:“真不黑?”
“不黑。”
薛景闲叹道:“那没办法了。”
江熙沉回头瞥他一眼。
薛景闲道:“那老子只能认真玩了。”
江熙沉愕然。
薛景闲道:“到时候你个小没良心的可别黑幕老子。”
“你……”
“等着我。”薛景闲已经松开了他。
江熙沉望着那个远去的男子,下意识用微凉的手背抵了抵被呼了许久热气微微发热的耳朵,看着他鱼儿回群般的挤进人群,慢慢消失。
身侧有人咳嗽,江熙沉才回过神。
老板娘隐晦地往那边瞥了眼,欲言又止道:“……公子?他……?”
江熙沉淡道:“……哦,一个大客户。”
老板娘恍然,凑过来低声道:“公子为了谈成生意,假意□□他?”
江熙沉满眼难以置信:“……我眼里除了生意没别的了么?”
老板娘欲言又止。
若是旁人家的公子姑娘,那她还有些正常些的答案,可这是他们家冷面无情、见钱哪儿都开的主子。
江熙沉忽得想起什么,轻声道:“薛景闲呢?”
老板娘踮起脚尖在各船上望了望,但人实在是太多了,她道:“不知道,总也不会溜了。”
正说着,隔壁一条船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呼声,岸上百姓也尖叫不已。
江熙沉望去,两个身姿曼妙的楼里姑娘拉着一尘不染的长绢布,绢布竖着,因为质地轻薄,迎风微微鼓动。
那个流氓将墨泼在其上,墨迹溅开,他就着未干的往下流淌的墨,执着毛笔,笔走游蛇。
江熙沉以为他是写书法,看了一会儿,绢布上却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又拖拽几笔,便丢下了毛笔,姑娘将绢布竖起让人看,岸上一阵惊呼。
那画的的确是个人。
掺了净水的墨简单勾勒,那人却没有水墨画的寡淡,人是纤瘦清冷的,因为笔锋走势快,恣意潇洒,那人清雅气韵独具之间,又多了几分快意,能让人感觉到微微的锋利感,他的确是不好接近的,却不是高傲孤僻的,是任性独立的,性子的确是稍向内的,却不是被动的。
大殷画作重写意不重写实,画师追求极致简单而意无穷的境界都快到病态畸形的地步了,能删则删,能留白就留白,导致许多画作为简单而简单、令人云里雾里深感莫名奇妙。
这画却不同。
画上人的脸朦胧得很,叫人难以分辨,可气质却是独一份的,清晰拔群,复杂又矛盾,让人心中下意识就生出了探究欲。
这画绝不会叫人云里雾里,那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类人。
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朦胧潦草,又确定无疑。
留白只是一种画法,要呈现的东西却笃定,这画有魂。
那副画立起来的瞬间,老板娘蓦地看向了江熙沉,刚踏上来的管家,也满眼愕然,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