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起身,也跟着跪拜于地。
死人都是过去式,尤其是皇帝。
百姓死了长辈,可能家里人哭得还真心些。但皇帝若是死了,立刻人走茶凉,除了极个别的人,宗室朝臣都是意思意思得了,谁会真心为二十五哭泣?
先帝不重要,当今是谁才更重要,纵观大琅朝野,唯魏王有资格,立刻有几个墙头草喊着让魏王继承大统。
“天子新崩,梓宫在殡,万望殿下保重身体,早日继承大统,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萨维蔓必然不能直接应下,她还要和群臣表演“三辞三让”。
果然,魏王擦掉脸上泪水,从地上爬起来,果断拒绝“继位”,下诏令朝廷六部堂官负责治丧,以礼部尚书为首。又令所有官员皆着丧服,关闭城门和宫门,命禁卫军昼夜值警。
另外,让宫人请示君后,后宫由他做主,带领诸位君侍依礼哭丧。
六部堂官值守勤政殿,魏王则带我直接前往陛下寝宫,与君后会合,一起哭丧。
宫人以香草煮水为二十五沐浴洁身、梳理头发、剪指甲、整理遗容、穿上丧衣。萨维竹用方巾覆面,身体覆盖被衾,停尸于殿内西楹,这套礼仪忙完才堪堪结束今日。
“明日小殓,后日大殓,都要麻烦皇姐夫。”魏王对君后颔首,后者回礼。
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君后。
他看着气色还好,脸上带着礼仪性的悲戚,但眼中无波无澜。
也是,就二十五的德行,她死了,后宫君侍谁会真的伤心?顶多伤心自己没了前程,要被下一任皇帝赶去行宫终老。哦,皇贵君例外,如果他没被邪魔控制的话。
“大行皇帝丧礼,也烦劳国师多费心。”魏王又转头和我说道,接着匆匆赶去勤政殿,和群臣商量其余政务。
看着帷幕后众君侍依次离开,我走到君后身边,停顿片刻,开口道:“君后可愿与某详谈?”
君后看了眼二十五的尸体,平静收回视线:“国师请。”
我再次坐在椒凤宫中,手里端着茶杯,茶香苦涩醇厚。君后换了一身素服,我身上是祭司天服,倒不必更换。
“玄鸟蛋很好,宫中诸位君侍也无碍。”还不等我开口,君后直接说道。
我的话噎在嗓子里,只能低头喝茶,想了想,问道:“大行皇帝仙去,皇贵君如何论罪?”
这问题不妥当,但国师总有些特权的。何况,我和君后是什么关系?不说是老铁,也是渊源颇深……吧?
君后弯了弯嘴角,冷然道:“上官氏活不过今晚,先帝走了,他如何能活命?”
“顶着罪人之女的名义,对两位小皇女也不好,等玄鸟蛋孵化后,君后不如过继她们?”我试探道。
君后不吭声,低头喝茶,好半天才开口:“说到皇嗣,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我抬眸看他。
“若皇女过继给我,她们才是死路一条。唯有以罪人之女的名义,让她们跟着你去占星阁清修,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魏王未必会赶尽杀绝,先帝刚刚闭眼,她就害死侄女,史书上也说不过去。”
“又何必她亲自动手,新帝继位,总有一些蠢蛋想邀功请赏。”
“君后在宫中多年,若是您都护不住她们,我根基太浅,就更不行了。”
君后将茶杯搁置桌上,发出轻微“叮”声,眼神平静:“萨宁,你不信我?”
目前来说,琅朝宫廷的人,我一个都不信。
比如魏王,她肯定被邪魔附身,但她是否供奉了百年魔身,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