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奥会积累到世锦赛结束的通告确实不容小觑,飞回国内后星野由纪连轴转了两三天才把相对重要的电台采访录完,在经历了连续三天奔波到深夜之后饶是正当花季的少女也有些吃不消,眼底下出现了淡淡一圈的青色。
先前的战略是正确的,在拿到奥运赛季的大满贯之后被放了鸽子的媒体也不好多说些什么,采访的核心重点围绕在“请简述获得亚洲最年轻的奥运赛季大满贯得主的感想”、“在现在的年纪就拥有了这样的成就,对未来的打算是什么呢?”或是“据说在奥运赛季前,乃至整个奥运赛季都进行了非常艰苦的训练,现在可以透露一下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吗?”这类被中村教练提前押中了的问题上。
由纪根据提前商议好的话术临场发挥,倒也避过了几个被恶意挖下的小陷阱。
更加直白的不怀好意的问询也是有的,有记者甚至问到看到星野桑在世锦赛中使用了3lz-3lo的高难度连跳,既然掌握了这样的难度技术的话,奥运赛事上为什么没有加入同样的程序呢?
抛出问题后由纪进入了短暂的沉吟,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其实是有认真的考虑过要不要继续耐心的回答的,但是那种隔岸观火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感到恼火。
3+3的高级连跳是她确实掌握但很不稳定的跳跃。当时冬奥会短节目领先的情况下、对手都没有改变构成她当然要选择力图求稳。而世锦赛她短节目比分落后需要放手一搏,自然要选择挑战自我。
——这样一目了然简单的原因,在询问的语境里却呈现出了有难度不上的质疑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发笑。
星野由纪素来不是温和周到的性格,意气风发的稚嫩也还未被摧折成成熟冷静。她垂下眼帘短促的勾了勾唇角,再抬眼时就是眸光冷肃的战备状态了。
“嗯,是啊。”她含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说,“因为可以赢。”
场面一时有些冷凝。
对方迅速的追问说,“可以赢,是哪怕不上难度也可以赢下冬奥会的意思吗?”
明晃晃的大坑就挖在了她的面前,方才发泄了几分的情绪让由纪恢复了大半的冷静,余下的在天性的作用下转变成恶质的作弄。她立在坑前望了望深不见底的坑洞,带着一下子柔和起来的神色轻轻巧巧的绕了过去。
“不是哦。”她小幅度的晃晃脑袋,还故意有可爱的侧头。
但就只坚定的进行了否认而已,余下的解释一句都没说。随后她还笑盈盈的望了望镜头,表明自己发言完了。
“那……”对方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控场的主持客气的打断了。
“每一位只能提问两个问题,下一个是?”
毕竟是凯旋而归的结局,之后并没有其他媒体就这个问题进行没完没了的追问,饶是如此在结束之后由纪依旧收到了中村教练责备的眼神。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周到,可控制脾气实在是艰难的事。或者说私心里她始终觉得不必太过在意,她想要的就只是认认真真的在竞技一路追寻自己的巅峰而已,没有理由去耐心回答记者们提出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迄今为止顺畅的竞技生涯庇佑她还不曾真正直面恶意,少女喜恶随心满身孤傲。
所以面对教练的提醒她也只是摆出了一副乖乖受教的姿态,眯着眼睛以一连串的点头来表示嗯嗯嗯嗯知道啦!
被忍无可忍的中村按住脑袋戳了一下。
接下来属于星野由纪的日程也十足的忙碌。
市长那边想与她接洽凯旋游行的相关事宜,这在教练乃至父母看来都是绝对的大好事,由纪对此却私心有些抗拒。
她一直认为投身竞技是属于她的很私人的决定,成败的原因也只在于她天赋和努力的上限,乃至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总之与其他人、集体之类的没有多大的联系。
所以当一个人的优胜被放大到整所城市的欢庆的话……就好像不是那么纯粹了一样。不再是她私人所有的追求、而是所有人都与有荣焉的东西。
那么在未来属于她的每一场赛事都要被压上那么多人的期待和瞩目吗?
她实在不确定那是否是她想要的。
而紧接着迫在眉睫的事是高中新学期的开学,作为体育特长生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东北高校,甚至跟羽生结弦分到了同一所班组。高中的课业必定更加繁重,每一年她却还要兼顾每年四月到六月的商演、七月开始甚至要远赴多伦多进行直到赛季结束的外训。
只是简单罗列就足以让人脑壳痛的忙碌放在她身上却成了富有难度的挑战,由纪兴致盎然的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以往的作息计划也被详细的调整了,以往能用来放松的追番时间被狠狠压缩,最后只剩下了零星的每天十分钟。
凑在一起看的话也是一周一个小时零十分钟的时间呢……调整完毕后原本高涨的情绪略有回落,她努力安慰自己,也还不错……跳过片头片尾差不多可以连追三集了。
在东北高校正式开学前由纪努力挤出了一整天的时间去参加中学为她和羽生补办的两个人的毕业礼。
以往没怎么在放假的时间回学校过,熟悉的校园冷冷清清的,即便是初春的时节也未褪萧条,一眼望去还有几分陌生。
曾经教导过她的老师正等待在门口,身边是比她早到的羽生和他所属的担任教师,正在笑着交谈些什么。
她赶紧小跑过去鞠躬问好,抬眼的瞬间与望过来的羽生对了一瞬的视线。
青春期的少年变化的飞快,严格说起来也只是一个多月没见到而已,他面部的线条却整体分明了一些,虽然说依旧还是有些傻傻的蘑菇头的形象,但从某一个角度……或许就是刚刚含笑侧头的一霎、眉目间似乎有了些俊秀的模样。
好像变好看了一些。
她脑海中简单的转过这个念头,走上前去站到同他并肩的位置,同老师们一起笑谈着走向布置好的礼堂。
开门的瞬间过堂的风拂过她鬓间的碎发,由纪下意识的抬手理了一下发丝,脑后高束扎起的马尾随着动作的起伏晃动了一下,轻巧扫过了她身侧的肩膀。
下一秒有只手抵到了她的肘间,在她站定之前用了点力道把她推远了一些。
在由纪气恼的瞪过去之后他依旧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立正站好双手握在身前当着乖宝宝。
接下来的整个仪式也是,或许也是因为有摄像机在记录着的缘故、他全程都认真肃然的站在那里,接过证书时也紧绷着神色很郑重,礼仪周正的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或许他就是那种有很强的集体荣誉感的人吧,不自觉的跟着他一起收敛了神色的由纪忍不住想。
等到他有机会游行他肯定会同意,站在花车上傻兮兮的挥手。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翘了翘唇角,接过恭祝结业的花束时还不忘很记仇的又往旁边让了让,防止曲臂的手肘碰到他哪怕一丁点的衣角。
结业总会令人伤感又释然,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星野由纪明显属于后者,她纵然也不舍告别,但作为一直以来常规的好学生类型她与老师的羁绊仅是中规中矩,此时相熟的好友也都不在,伤感的情绪到底不够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