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这是说,鸢翱翔于长空,而鱼儿也会在积蓄水的渊池里腾跃,你如果是君子的话,为什么不教导好下一代?但是这句话里,用的却是没大没小的‘启弟君子’,这样连那因病弱而始终清淡的道人都眉头皱起。
手里的药勺在得意洋洋的少年头顶敲击了下。
十一岁的诸葛亮笑道:
“我看你在这里看外面也很无聊,我给你弹琴听。”
这一年,渊二十一岁,而那孩子长成了少年,眉眼里仿佛有光,这个年纪的少年,世界都是他们的,永远鲜明,永远自信,何况是诸葛亮这样的人?他自然有足够的底气在,无论家世,容貌,还是才情,无可指摘。
这必然是往后多少年间都难出一位的大名士。
所有人都这样想着。
在少年稚嫩的嗓音和琴音中,靠着椅子的道人轻轻翻动书卷,没有那些名士里的焚香,但是单单的草药香气,墨香,却又更为清淡遥远,有时候几乎觉得时间会这样慢慢地走下去。
清风明月,琴音文章,这是少年人的浪漫。
但是时代总是会往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向拐去。
才又过去一年,初平四年的时候,诸葛玄的职务被朱皓取代。
以诸葛家的家底,自然要北上返回琅琊。
但是在这一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曹孟德之父曹嵩到琅琊避祸。
而后又到了徐州,被当时的徐州牧陶谦手下的兵将杀死,而这件事情传到了曹操的耳中,那个时候的曹操已经成名天下,悲伤之下大怒,挥军直指徐州,而自豫章回到琅琊的路数,中间正被曹操的进军路线截断。
诸葛玄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径直地撞入了这战乱当中,而谁也没有想到,先前以大义诛董卓而初露头角的曹孟德,这一次下手却无比地狠辣,因为陶谦封城不出,因为父亲明明弃官却又被杀,愤恨至极的曹孟德最终选择了屠城。
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
他愤怒地放纵手下的兵将去劫掠普通的百姓。
最终的历史上记录着,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所过多所残戮,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支援陶谦,没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家底和性命去和这个时候的曹孟德对抗。
更何况,若真的要赚陶谦的人情。
等到徐州几乎快被打完的时候岂不是更好?
甚至于可以直接就地割据,掌控徐州。
在谋士和君主脑海中的盘算太遥远了,比少年道人曾茫然思考着的,是不是隔着一堵墙都远,而曹孟德的军队甚至于直接让尸骸扔到各处,完全不管这会带来瘟疫的爆发。
已经见到的惨烈一幕,以及对于瘟疫的恐惧,让这一代的百姓四散逃跑,而太多太多的乱民,又滋生出了乱军贼匪,诸葛玄当机立断,看到根本没办法再回到琅琊,当即往下前往荆州避祸。
他们遮住了财物,混在流民里,可是靠着双脚又能走多快?
最后还是遇到了贼匪。
甚至于不知道这究竟是劫匪,还是说曹孟德麾下恣意劫掠的军队。
诸葛亮茫然了。
绝世的天才,无物不通的少年,肩膀上只有清风明月的孩子,最终直面了这惨烈的画面,而知道这个时候才发现,当天下若是不安定的时候,清风是带着血的,明月映照出来的,是路边的累累白骨,是被剥光了衣服的女子孩子。
原本的世界刹那崩裂。
有贼匪看到了诸葛家一行人的气质不对。
围过来要抢夺财物。
诸葛玄出身琅琊,仍旧是汉儒气质,但是背后却还有女眷孩子。
他取出了财物,但是这个时候,那些贼匪看到了故意摸了灰的两个少女,那是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哪怕是故意扮丑,但是书香气质还是很难遮掩的住,那两人要动手动脚。
周围围着太多的兵士,诸葛玄大怒却无法反抗。
突然,
动手动脚直接要绑了两个少女离去的人身子一僵。
一柄竹竿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脖子。
鲜血气息惨烈而浓郁。
诸葛亮看到,因为虚弱而不声不响的道人收回了手里的竹竿,原本面容清淡的道人抿唇,身上不知为何,居然有一种自尸山血海中走出般的,惨烈的气势。
牛叔,我都还记得……
贯穿全神之力。
道人在心中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