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睫毛又密又长,眼帘稍阖就能半盖住眼睑,让周始一时间看不清他眼里的具体情绪。
“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刚才情况太急,忘记和你说了而已。”他见高裕杰听了他的解释后抿着嘴巴不吭声,耷拉着眼皮只顾着把手里的名片对折之后再对折,便岔开话题道,“其实你没收也没用,名片上的数字我已经都记下来了。”
高裕杰闻言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已经记住了?这么快?!”
“嗯。”周始以为他不信,于是便将默记下的账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准确无误念了出来。
高裕杰没忍住小声地“哇”了一下,“你难道是那种过目不忘的绝世小天才吗?”
当‘绝世小天才’这个词语从高裕杰的嘴巴里秃噜出来的时候,饶是淡定如周始,一时间也不禁羞耻得想要逃跑了,“不、不是的,我只不过是对数字有些敏感罢了。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下次我再过来看你排演。”
高裕杰哈哈大笑,“天啊,小鬼你是不好意思了吗?你竟然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哎。”他一时有些手痒,便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耳朵,“豌豆王子,我手指上茧很厚,该不会只是轻轻地捏上一下,你的耳朵就会肿得跟被蜜蜂叮了似的吧?”
闻言周始不禁轻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叫我白痴呢。”
高裕杰笑着背对着他蹲下身体,“上来吧,我背你去站台。”
周始知道高裕杰这是在为刚才拉着他跑的事在向他道歉,便道,“不用背我,我再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很快就可以自己走。”
高裕杰扭头催促,“快点上来啦。你当我父爱泛滥不行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继母’嘛。快点啦!”
见高裕杰坚持,周始只好依言趴了上去,“我不轻,你背不动了就把我放下来。”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没背过你。”高裕杰轻轻松松地就把少年给背了起来,步子也稳稳当当,“竟敢小瞧我?你爸生病的时候行动不便,去哪儿不是我背的?我背两个你都不成问题。”
葳蕤的行道树随着太阳的西移一寸一寸地融进了渐起的暮色里,暑热慢慢减轻了。周始呼出一口热气,把下巴搁在了高裕杰的半边肩膀上。
走在树荫底下背着他前行的高裕杰因为刚才跑了一会儿而脖颈上洇了些汗,看上去有种微微湿润的光洁。周始问,“你是不是很累?”
高裕杰语调轻快,“都说了我背两个你都不成问题了,不信?”
周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当下只是轻声道,“多跟我说说你和我爸之间的事情吧。”
高裕杰笑笑。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看向远处的逶迤远山,缓声和背上的少年讲起了他和宋正远之间的爱情故事。
他讲十七年前他和宋正远刚认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他讲宋正远温柔多情同时却又冷酷无比,明明从不抽烟,但是却会为了抽烟的他而随身携带打火机,好随时为他点烟。就连宋正远抛弃他和刘三莲结婚的时候,屋外的鞭炮找不到打火机点燃,也是作为新郎的宋正远及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红色鞭炮,让婚宴得以热热闹闹顺顺利利地进行了下去。
见高裕杰越讲越怀念,越讲越哀切,周始虽无法和他感同身受,但因此刻正紧贴着他的身体,他恍然间险些错以为自己好像能够真切地同时触碰到他的痛苦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