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是在认真地询问你吧?”裴守一虽然情感淡漠贫乏,缺乏对外界刺激相应的情感反应,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情感,那种正常人可以体会到的‘无语’心情,他多少还是能够切身体会到的。“讲真的,你比我这种患有情感淡漠症的人还要没情商、还要不会读空气,究竟是怎么患上心碎综合症的啊?简直笑死人。”
王诠胜装作没听到,反正不是在说他。
周始没法像王诠胜一样装聋作哑,就道,“裴医生,你不是患有情感淡漠症很冷漠麻木么?还能笑死?”
裴守一沉默良久,倏然道,“虽然我应该不会笑死,但是应该很有可能会被郁闷死。王诠胜同学,你要是每天都来保健室跟我聊一会儿天的话,我估计我就离郁闷死不远了。”
“怎么还突然开起玩笑来了?”周始微微笑了一下以示尊重。他想到对方身患情感淡漠症,说个笑话很不容易,当下便积极地对裴守一的笑话给予了肯定,“裴医生,你的笑话很好笑。”
刚才并没有在说笑话只是在说实话的裴守一,“......你是怎么听出来我是在说笑话的?哪儿好笑了?”
周始以为这两句话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简单疑问句,是一个情感淡漠症患者在认真询问一个普通人对他好不容易才开出来的玩笑话的正常感触,便道,“笑话一听就是笑话啊。而且你的笑话很好笑,哪里都很好笑。”
裴守一沉默了。这个男同学该不会是觉得情感淡漠症患者本身就跟个笑话似的,哪里都很好笑吧?
周始见裴守一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眼神空洞,便试着耐心说服对方道,“一般的笑话之所以能够让人觉得好笑,是因为笑点与笑话的对象看上去没有关联,甚至是相互矛盾。比如刚才裴医生你的笑话,郁闷死这种死法和情感淡漠症患者本来没有任何关联,并且相互矛盾,但因为讲笑话的人是患有情感淡漠症的裴医生你本人,所以就迷之好笑。裴医生,你在讲笑话方面很有天赋,以后也......”
看着明明坐在医疗床上,却像是坐在座谈会的发言席上一本正经、侃侃而谈的男同学,裴守一不明觉厉,恍然间险些以为自己不是身在保健室,而是不小心走到了某个研讨会的现场。
男同学言辞恳切、表情真诚,要不是裴守一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并且十分确定自己刚才的确没有讲笑话的话,他险些都要以为自己刚才真的讲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好笑的厉害笑话了。
见裴守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并不主动开口说话,周始继续态度积极地给予他肯定道,“不是说情感淡漠症的患者基本没有幽默感么?裴医生你还挺会开玩笑的,非常棒。”
王诠胜看着哑口无言、面如菜色的裴守一,恨不得举起双手给周始鼓掌,“叫他刚才吓我!现在遭报应了吧!周始,快,你再多跟他聊两句!再多说两句!”
“......我是他的报应?!”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就再多跟他聊两句嘛,就多聊两句。”王诠胜好声好气地拜托他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以后得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嘛。你就让我再多开心几秒钟嘛。”
周始脑内吐槽归脑内吐槽,实际上还是立刻按王诠胜的要求跟裴守一多说了两句,“如果情感淡漠症患者会被出于自身的情绪憋闷得死掉的话,那就说明医学奇迹在裴医生你的身上再现了啊。恭喜你裴医生,你的病已经不治而愈了。”
病会不会不治而愈裴守一不知道,裴守一知道的是要是再这么跟对方继续聊下去,不治身亡那就是迟早的事了。毕竟他自己虽然接收不到什么正面情绪,但因为被迫接受父母双亲扭曲高压的棍棒教育一直持续到了考上台大医学系,他还是蛮能产生负面、不正常的情绪的。
裴守一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才故意开玩笑吓你说你很可能已经躺到太平间里去了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那么王诠胜同学,现在你可以原谅我了吗?别再把我本人当成笑话、阴阳怪气地嘲讽我了可以吗?”
王诠胜非常惊讶,“原来他刚才是在故意吓我们啊!好没有医德!”
周始也非常惊讶,“原来他刚才那句话也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啊。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
“......还好你没有听出来。”王诠胜幽幽说道,“你没看见裴医生都变忧郁了么?讲真的,他现在看上去都没有刚才那么像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