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珂病了。
从医院回来已是夕暮,等凉风习习卷走最后一丝天际亮光,四周彻底沉郁下来的时候,虞珂突然发起高烧,烧得清澄眼眸上蒙着一层白色的泪膜。
房间里依旧明亮,成群女佣在副楼进进出出。
没过多会,家庭医生也来了。
她们脚步匆匆跑到副楼门口,又蹑手蹑脚走进去,团团围在虞珂床榻附近。
检查的检查,打针的打针,用药的用药。
不是因为财阀女儿有多么金贵,而是虞珂的身体的确很差,身体机能就比同龄人弱许多。
事实上,作为柔弱的病秧子,她能拖到现在才生病,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体温?”
“半小时前39度半,现在38度半,可以再观察半小时…”
副楼动静那么大,申贺颂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思索片刻,他还是关上电脑,走到副楼。
刚踏入三楼走廊,就听到一句柔声细语的女声,从门缝里挤出来。
声线很低,似乎在同医生撒娇,语气却不容拒绝的那种:“我不想喝这个药。”
“小小姐,你体质太虚了,中药会很有效果…”
“可是它很臭。”
…医生又说什么,申贺颂没听太清楚了。
他直截了当地推开房门,看到虞珂半坐在床上,一张俏脸竟和白墙是差别不多的颜色。
她对着医生轻轻摇头,一幅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样子。
也不是不愿意配合治疗,而是说:“我不喝这个,换成氨酚黄那敏。”
“小小姐,这个药对你的病情来说,见效太慢了。”
…这还是申贺颂第一次直面虞珂的病情,还有她的治疗现场。
比起小女孩难得的叛逆,虞珂对各种药物的熟悉,更让他感到在意。
医生余光瞄见申贺颂来了,立刻站起来:“申总好。”
虞珂也顺势望过去。
两人无言对视着。
生病后的虞珂好像被抽干了活力,努力瞪大眷恋的眼瞳,好像预感到自己身体状态的不妙,正平静地注视着某一个点。
就是那种,映现着一切又什么都看不到的目光,医院里思考死期的病人常出现的眼神。
真的病得很重吗?
申贺颂眉头下意识蹙紧。
事实上,端着这种眼神的虞珂只是在想:这个男主不会趁她病,拿她命吧?
申贺颂走过来,居高临下垂眸凝视虞珂,看也不看医生地严厉质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连喂药的工作都做不好吗?”
这毫无起伏的声线,还有申贺颂过往的“恶行”,吓得医生脸色大苍白,比病人更甚几分。
医生连忙说一句“叨唠。”,然后扶起虞珂的肩膀,将臭烘烘的黑药汁,一针管一针管地打进虞珂嘴巴里。
据说这样,是因为虞珂发烧口腔内壁就溃烂,药物触碰伤口会疼痛。
可对于病人来说,却是凌迟的酷刑。
没有任何准备的虞珂,猛地被打一针管药,嘴里那股直冲脑门的腥臭,熏得她差点呕吐。
她在骂,在心里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