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个怪异的包子,变质的肉馅儿,全流到左边了。右边只剩下油水,干瘪瘪的。
他明天,大概就会死了。
裴没有说话,隋刃也没有,他们呆呆地看着沉睡的亚瑟,苍白的脸,已经微微肿起来。
他的手,肿的像脚。
如果他们没来,也许,今天夜里,他就死了。
再淋一会儿雨,再吹一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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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巨大的海风从天上降下,袭击着。
隋刃背着亚瑟。
小小的身子,背着大黑影。
黑头发背着黄头发。
黄头发背上罩个薄被单,挡着迎头砸下的雨。
薄被单前面,是个黑头发,一颠一颠地向前跑。
裴头前带路,披荆斩棘,到大树下,一道闪电,一霹滚雷,裴有点担忧,脚步放慢,转头看身后,“刃,还行吗?”
“大树下被雷炸,别停。”隋刃头不抬,背着大黑影,继续跟着他走,不过多叹了口气,“…一孕傻三年,一胖重三斤。”
裴失笑,隋刃忽然停下,淌在泥水里,“快…快滑下来,给他提提。”
裴走过去,“我来背吧!你歇歇。”
“你知道地方,你带路。”隋刃摇头,喘口气,往上颠了颠手臂,道:“我还可以,快。”
裴只好咬着手电筒,给直往下秃噜的亚瑟往上拽,隋刃闷声:“把他被单绑我肩膀上。”
“已经绑了好几圈了,”裴把被单条又在隋刃小小的肩膀绑了几圈,再扎个蝴蝶结,打量一下,微微皱眉,“都快成死结了。”
不好看。
几个蝴蝶结缠一块,不好看。
隋刃深吸口气,“走。”
裴眼睛微微发红,刃的肩膀已经被被单勒的完全肿起来,像要断掉,可他知道,刃在后悔下午沼泽地搏击没有及时发现亚瑟的伤,他吸口气,抬头望了眼被闪电映的发紫的夜空,“走!”
他拿着手电筒,一马当先,在暴雨里向前冲,用力把荆棘砍开,砍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路。
明灭的电筒,映着一行泥脚印,在惨白的夜空下,雷声阵阵的霹雳里,向前走。
裴忽然唱歌,“大河向东流啊,三个好汉向前走啊…”
他没有回头,砍着荆棘,踏着沼泽,只是忽然道:“亚瑟,坚持住,就一会儿了。”
银白色的电筒光照出一条歪斜的水路,厚厚水帘。亚瑟在隋刃小小的背上,背上盖着被单,隋刃小小的背,汗已经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服,热腾腾,亚瑟还是往下秃噜,死活是掉不下来了。
他闭着眼睛,想笑一下,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他就不笑了,侧着头软软趴在刃小小的背上。他忽然若有似无地睁了下眼睛,望着遥远的地方,肿着的眼皮里,紫色泛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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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屋子,冷岩壁,花修罗的住处。
裴惨白着脸站在岩壁门外,看着黑洞洞的门。
亚瑟已经开始说胡话,坐在屋檐下,屁股下给垫着湿铺盖,摸着刃的脑袋,摸摸揉揉再拽拽,然后硬拔两根自以为是白色的头发,得意地晃晃手里黑乎乎的头发,把大脸凑隋刃的黑脸上,“哎哟小黑发,你有白头发了哈哈哈,我是亚瑟小王子,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我是泰国的,你去过泰国吗?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老奶奶吗?…#¥%#&…areyoubigbangbang!把你给搁我肚里头行吗?你就爬不出来了,你就被黏住了吧哈哈!”
亚瑟摸摸肚子,开始玩肚脐。
隋刃正襟危坐:“……”
把亚瑟手打掉,冷冷地:“脏。”
亚瑟眉眼一皱表示要哭,换手继续玩。
隋刃叹口气,弯着身子从前面的泥地里找来两块胶泥,揉成一个球,递给亚瑟,“…玩这个。”
亚瑟张嘴吃了,嚼嚼,“哎哟巧克力。”
隋刃:“……”实在忍不下去了,抓住亚瑟呼呼往自己黑头发乱抓的手,转头看裴,“裴…他在吗?”
裴正眯着一只眼顺着门缝仔细观察,声音有点抖,“…不好说,黑乎乎的,不过你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开灯…不过,还是不好说。”
话音未落,门已经开了,裴一个趔趄差点摔进去,已经被里头一个脚给踹出来。
隋刃瞳孔微缩,站起来。
花修罗黑着脸,还不好说,你们仨小个子在外面这么个叨叨,我他妈能睡着。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眼天色,黑色,雨,凌晨一时。
亚瑟这会儿胡话更好听了,“哼哼,别叨叨。”东北话出来,“别!要打鬼子了!”
花修罗终年苍白的脸已经开始更黑,出鬼子了?
他微微带着冰褐色的瞳孔先向裴冷冷看去,眼里是说不清的感情,有点厌烦又有点…裴瑟缩一下,背手站好,花修罗淡淡道:“有事?”
裴点头,声音微微有一点抖,“…报告长官,学员222号,他…他生病了。”
花修罗没理他,再向隋刃亚瑟看去,微微眯了眯眼睛,隋刃心里颤了一下,抓着亚瑟的手开始往后退,直退到了暴雨里,然后,把亚瑟拽到身后,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花修罗脸更黑了,这是找我看病的节奏?
他冷冷望着他们仨,互相望着,一时沉默。
花修罗淡淡道:“把他上衣脱了。”
亚瑟打个哆嗦,“…娃娃冷。”
隋刃已经干脆的两下把亚瑟扒个精光。亚瑟光裸裸小脖子瞬间被浇透,打个喷嚏。
花修罗瞳孔微缩,裴攥了攥手指,亚瑟挠挠小肚皮,有点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