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额头贴在冷冰冰的门板上,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汲取到一点点杭远的温度,是热的、永恒的、无可取代的。
自从搬到童乐心家,杭远再也没有被失眠困扰过,但今晚,他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他竖着耳朵留意卧室的动静,直到过了一点童乐心才出来,浴室的灯亮了,水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灯又灭了,杭远再一次沉入漫长的夜。
他始终无法温顺地走入这夜色,月光下不成体的华尔兹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绊住他的到底是那月色还是胜似月色的白色裙摆,其实都不是,只是童乐心而已。
杭远一夜未眠,天擦亮的时候实在躺不下去了,决定起来做一顿早餐。
在国外独居久了,杭远从对厨艺一窍不通,到现在能做些简单的西式早餐,他翻了翻冰箱,决定给童乐心做培根滑蛋三明治。
第一次鸡蛋炒得老了,他嫌卖相不够漂亮,直接端着盘子,站在灶台边囫囵地吃光了,接着又重新做了两份,光是摆盘就考虑了好半天,从冰箱里翻出芹菜和胡萝卜,把胡萝卜切成心形,芹菜叶摆在旁边做装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浮夸。
工作日里,童乐心通常是六点半起床,但他今天五点钟就起来了,听着厨房传来的声响,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去。
其实他也几乎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到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跟着母亲去了杭远的幼儿园,临近放学时间,门口停满了高档车,他们像做贼一样,躲在广告牌背后,看穿得像个小少爷的杭远被管家接到车上。
想到大三那年,他攒够了钱,鼓起勇气去找父亲询问杭远在哪,在得到一个敷衍的答案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出国去找杭远,他的英语那么差劲,每天都会迷失在灯红酒绿的陌生街区,手里攥着一本杭远高中时为他整理出来的单词本,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找到对的方向。
那天是最后的期限了,他甚至已经不再奢望什么,只想像小时候那样偷偷看杭远一眼就好。
黄昏的光爬上远处教堂的尖顶,他捏着几枚硬币站在公交站旁,看到橱窗里映出的影子,瑟缩着肩膀,背着一只旧双肩包,和背后的繁华格格不入,以狼狈的姿态诠释着不自量力。
他知道今天过后,自己就没有钱继续在这里做无谓的停留了。
他是找不到杭远的,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存在势均力敌的欣赏,只有杭远为他低头,或者他攒足勇气,拼命向杭远走近,但喜欢的定义里不应该只有相互奔赴,更应该囊括最大限度的自由和舒适,所以在他和杭远之间的两种追逐中,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有结果。
不是杭远的喜欢不值钱,而是太奢侈,他时刻能感知到,但一旦捧住了,却太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