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方却只回复简短的一句:一路平安。
他明知道乔郁绵不会来。他居然还幻想着可以挽回些什么。
随处可见的电子屏无时不刻提醒他时间的流逝。他不愿自己的名字被全机场广播,只好缓缓起身,任命似的叹气,拍了拍裤子。
走到被一对情侣相拥堵住的通道前,他刚想说一句借过,就听到女孩一边拍着男孩的后背,一边抱歉地看了安嘉鱼一眼,往旁边挪开一步。
他经过时听到女孩轻声在男孩耳边哼的歌。
那并不是什么肉麻兮兮的,软弱的情歌,相反,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的希冀。
I want more
impossible to ignore
And they'll come true
And now I tell you openly
You ha_ve my heart, so don't hurt me
For what I couldn't find
Talk to me amazing mind
So understanding and so kind
You're everything to me
他纠结疼痛到麻木的心猛然狠狠被击中,陌生人的嗓音像一只穿透了胸膛的手,紧紧呃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怎么听流行音乐,更不懂摇滚。可经典的小红莓却无人不晓,俞知梵大学的时候玩过乐队,至今车里还放着年轻时喜欢的歌,甲壳虫,枪炮玫瑰,U2。那是一张张保存完好的老旧CD,每次播放都充满仪式感。
女孩子几不可闻的哼唱居然真有几分主唱桃乐丝的味道,空灵迷人。
安嘉鱼一瞬间回到那架摩天轮上,徐徐上升的轿厢带来了未知的恐惧感。
乔郁绵十七岁生日的傍晚,夕阳流淌在少年温和的双眸中变成粉紫色,仿佛要融化所看到的一切,世界美好到不真实。
似乎还只是昨天,乔郁绵在半空中抓住了他的手指,耳塞里的英文广播刚好在放送一首老歌,安嘉鱼事后凭借歌词查到了歌名,小红莓的《Never grow old》,他从来不知道摇滚乐也可以这样温柔,事后从老爸的车子里翻找出CD听了许多彻夜。
乔郁绵的手机在震动。
他站在ATM一侧,看着不远处的安嘉鱼垂下手臂,失望地将手机揣回了口袋。而后乔郁绵的手机也跟着恢复安静。
安嘉鱼扬起脸盯着机场大厅耀眼过了头的顶灯闭上双眼。
胸廓几个明显的起伏过后,小提琴家退到一面墙边,他将背后的琴盒放到地上,在拥挤人潮中取出那把他用了很多年的琴,郑重地架到颈间。
一些路过的人诧异地看一眼匆匆离去,另一些脚步放慢,随时准备欣赏一场即兴演出。
婉转柔美的旋律响起时,一部分空间随之静止,地勤和排队的旅客,一旁咖啡店的店员,整理行李车的工作人员,众人同时停下了手中作业,视线交汇在安嘉鱼的身上,看他娴熟地抚过一根根琴弦。
安嘉鱼闭着眼睛,像枕在恋人的肩头,身体随着乐句的呼吸轻轻摇摆。
乔郁绵又一次听到了那首Anton Rubinstein的浪漫曲,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节奏异常缓慢,几个句尾多了先前不曾存在的装饰音,曲调更添百转千回,连白晃晃的灯光都带上了缠绵悱恻的朦胧感。
他的左手小指莫名刺痛起来,当他看到安嘉鱼一滴摇摇欲坠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乔郁绵庆幸自己来了,他来看一眼安嘉鱼,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眼。
他也意外地收获了一首为他而演奏的旋律,装着他匆忙而过的青春期中所有的荒唐与美好。
安嘉鱼似乎没有怪他,而是将他们的一切都留在了这首短小精致的乐曲中,留在了他们即将结束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