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乔郁绵拨通了韩卓逸的号码。这些年于颖对他们母子诸多照顾,皆发自真心,不求回报。他猜想除了自己,大概也只有这个同乡发小想要见她最后一面了。
于颖母女没多久便赶来,夏至临近,五点的天蒙蒙亮,李彗纭的心脏再次停止了跳动。
半小时后,医生遗憾地宣布了死亡时间。
他们母子之间也根本没机会告别。
乔郁绵只能隔着玻璃在心中默念一句:妈,恭喜你啊,终于解脱了。
“孩子,你为什么不给你妈妈上人工肺啊……路上我就想给你打电话,担心钱的话没关系,阿姨可以帮帮你的……但是贝贝不让我打……”于颖捂着嘴掉眼泪。
“妈,阿姨这个情况上了也没用,下不了机的。坚持这么多次很不容易了。”韩卓逸掏出纸巾替她擦眼泪,“没有意识的时候走了挺好的,少受罪。”
她转身也递给乔郁绵一张纸巾,却发现他没有哭。
不仅是没有哭,甚至看不出多少悲恸。那个年轻人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们将管道一根一根从李彗纭的身体上撤下。
“……你……”安慰自己的妈妈头头是道,可面对乔郁绵,向来冷酷又潇洒的韩卓逸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路走来,她是距离乔郁绵最近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此刻乔郁绵并不需要安慰,这一程太漫长,太折磨,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她很想给他一个拥抱,“辛苦了,这么多年……”她摇摇头,用力拍了拍乔郁绵的手臂,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张纸巾恰好给她自己用了。
其实乔郁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心乱如麻,但看到病床上的李彗纭又取回了一个人类原本的面貌,苍老,衰弱,失去血色,他的大脑又奇异地恢复了清醒和冷静。
李彗纭从不搞什么封建迷信,生前乔郁绵没在本命年穿过红,没出正月一样会去剪头发,也没在考试前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凭努力改变一切是她始终秉持的想法,就像一直以来她自己做的那样。
所以她的身后事极简,乔郁绵没刻意去买一身富丽堂皇的寿衣,只穿了进医院时的普通衣物,拿着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默默联络了殡仪馆,预约了后续的一条龙服务。
“明早七点。”他告诉韩卓逸,“今天别回学校了,陪陪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