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假扮沈灯行骗的曲天阳只好轻咳一声:“是的。”
掌门人与阿青完全相信,唯有卓不烦盯着他上下打量,满脸狐疑。掌门人解释此人曾被亲近之人骗过,害得他丢了舌头,从此他便不肯再轻信他人。“可是不烦,他是明夜堂的人!”阿青说,“明夜堂这么有钱,我们要是帮了老前辈的忙,以后饿了乏了,咱们就可以大大方方上明夜堂求个地方休息,再不济求一碗饭吃吃。”
卓不烦盯紧曲天阳,良久后才冲掌门人和阿青比划。
掌门人笑道:“好啦,他答应了。我们送你入‘地尽头’。”
卓不烦背起阿青,掌门人则先行背负老牛,先爬上山壁,跨越岩石形成的阻隔,再顺着山壁落下“地尽头”。
曲天阳即便再怎么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却都是真真实实的。
那瘦弱的、他一掌就能打死的骑牛少年,将老牛四蹄捆好、负在背上,双手双脚便似黏在岩石上一样,顺利稳当地爬了上去。
他渐渐没入云层,曲天阳怔怔望着,忽然看见蓝色的天空上有一只盘旋的信鹰。
他连忙闪入树荫之中。心中的焦灼与嫉恨,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阿青看出曲天阳不太想说话,便拉着卓不烦聊个没完。他话十分得多,衬得沉默的卓不烦仿佛一个雕塑。在两人说话时,曲天阳一直盯着卓不烦观察,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一点儿武林名家的痕迹。
“你师从何处?”曲天阳忽然开口问。
卓不烦扫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阿青本想开口,被不烦轻轻一拽衣角,便闭紧了嘴。
曲天阳只觉得这少年人的生疏和警惕,比阿青与掌门人更像混迹江湖的老手。
日上中天时,掌门人回来了。他额头沁出细汗,招呼阿青和卓不烦尽快动身。
趴在掌门人背上,曲天阳能感受到少年人皮肤下蓬勃的生命力。嫉妒从未如此烧灼过他。他自号为椿,但人不可能长生不死、百岁不衰,看见年轻的天才,曲天阳难以压抑自己复杂的情绪。
掌门人浑然不知背上的“老前辈”在想什么。他稳当地往上攀爬,显然已经十分熟悉路径。
然曲天阳震惊的是,掌门人和卓不烦的攀爬方式都十分相似:他们的足尖与手指仿佛有极大黏性,竟然不会从湿滑的岩石上失手脱落。
“……这是谁教你们的?”曲天阳忍不住问。
掌门人:“是我们从猴子身上学来的。”
猴儿攀爬时与人不同,背脊拱起,四足黏在山壁上。教掌门人内力的师父曾借动物的姿态告诉过他,内力高强与否,不在于是否精深、澎湃,也不在于是否练到什么厉害层级,而是在于“控制”。
如何驯服内力,将体内流转的力量精准地分布于四肢,这是一门非常难学的功夫。掌门人从小便在地里劳作,与老牛日夜相对,老牛顽固,掌门人稚嫩,常常无法驯服与牵动他。师父教他将内力放在躯体下部,咬定地面,双手只需分极小一部分,如此便可与老牛僵持。等力量再增长,便可轻松拉动老牛,不至于反被老牛拖走。
他与阿青、卓不烦一路游历时,三人曾在沈水的峡谷中困了许久,沉迷于看猴儿们攀山越岭。他将师父所说的法子交给了卓不烦,卓不烦很快学会。
曲天阳如听天书:“你是说,你们的内力实则平平,但此时只是将内力精准地分布在……”
他无法置信。
“师父还说过,即便我只练了六分内力,也能胜过练足十分内力之人。”掌门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