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御医无奈道:“不是,沈公公您息怒。”
沈无疾哪里肯息怒,继续骂道:“你才疯了!”
“唉,不是……”曹御医为难道,“不是说洛公子疯了,您先听我说完。”
沈无疾忍耐脾气,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曹御医继续道:“癔症有许多种不同的症状,并非寻常认为的失了神智、时常大吵大闹才是癔症,我近来查阅医术,又问过我父亲与御医院诸位大人,得知有种癔症很像洛公子如今症状,这病记载不多,有一位老前辈在手札中提过那么两句,他称之为忧郁症。”
沈无疾眉头越皱越紧,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他。
曹御医叹气道:“这所谓‘忧郁症’,得病之人看似与常人没什么两样,并不像患了风寒或骨折这类病患,一眼就看得出。得了忧郁症的人,有些自然面容凄苦,郁郁寡欢,却有些是将这些苦埋在心底,对着别人仍可自然说笑,如一株花草,面上繁盛,可深埋在土里面的根正在迅速地沤烂腐败。沈公公,下官这样说,您能理解吗?”
沈无疾犹豫道:“这不就是寻常所说的心病?任谁家破人亡,都会有低落之时……”
“看来您还是没有理解。”曹御医摇头道,“说句冒犯的话,假如是您遭遇了洛公子那些事,您会如何做?”
沈无疾哼道:“报仇。”
“报完仇之后呢?”曹御医问。
沈无疾不解道:“什么之后?”
曹御医苦笑道:“看,这就是您与病患的不同。无论是您,还是我,或是展公公、何公公,若遭了同样的事,或报仇,或不报仇,总之在之后,虽仍难过,可该过的日子还要照过。但对于洛公子而言,他没有明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有明日。
这样说吧,家破人亡这事儿,可比作是拦在路上的一堵墙,常人遇到这一堵墙,想的是绕过去,或找梯子爬过去,或索性寻个锤子将墙打倒拆了过去,可洛公子,他只会用自个儿的头往上撞,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停。非是他不知道能用别的法子,他全都知道,可他身不由己,他只想去撞。
对于常人说,这种墙也不多见,过了一堵,接下来就是坦途,可对于洛公子这样的病人而言,他的面前满满都是这种墙,看不见路。我们很难想到,也许……也许只是他一卷书不见了这样对我们而言很微乎其微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又一堵墙沉沉压在他的心口,令他越发不能喘息。”
看着沈无疾不可置信的模样,曹御医深深叹息,道,“沈公公,下官说了,他得了重病,这已经不是心病,而是与风寒或瘟疫一样的病,却又比风寒与瘟疫更加离奇恐怖,这病比最毒的毒药更折磨人,毒药叫人立刻就死了,而这病,却叫人生不如死,他活着的每一刻,都在盼着能够死去,或许我们很难想象得到,他每日清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有多失望,失望于他又活了一天,因为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我们想不到的痛苦。”
沈无疾迟疑着问:“那要吃什么药才能治?您尽管说,无论是什么药,只要是这世间有的,咱家都去弄来。就是这世间没有的,咱家也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