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他出宫和戚长风、孟白凡在外面度过半日后,戚长风带着孟白凡匆匆走了,他们就没再见过。
真奇怪,他搞不懂戚长风了,从那一晚开始他就等着他过来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明明是戚长风那一天的表现让他心里重新生出了漂浮的希望、叫他错觉他的遐思不全是一种无望的幻想——然后呢?
然后戚长风丢下他,甚至没有多问他一句,没有多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
其实当时康宁只是有点生气。但他试图理解他——亲兵都找来了,戚长风一定确有要紧的军务亟待处理。而且他要二哥送自己,就只好亲自把孟白凡捎上了。
他只是有一点生气。所以他等着戚长风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找他。他想,到时候自己要先闹一点脾气,然后才肯原谅他。那之后他要告诉戚长风自己喜欢他——他不想再猜,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就算……就算戚长风没有那种意思,可是自己单恋也不算犯错吧?
他知道戚长风肯定会来找他的。他知道戚长风最怕他生气了。
他等到夜里,碧涛气得把所有灯都掐了。戚长风没有来。
小皇子想,看来戚长风那边的军务是真的很麻烦呀。继续等等看吧。
于是他翻来覆去地等,等到天色亮了,康宁听到殿外的宫人悉悉索索地拉开重重幔帐。翠海轻手轻脚地拨开床帘看他一眼,本是想瞧瞧他睡得好不好,结果正对上小皇子的眼神,惊了一跳。
“怎么这就醒了?”她用气音轻轻说,“还早呢,闭上眼睛还能眯一觉。”
“睡够了啊,”小皇子告诉她,“睡得有点闷了。起来吧,我想去窗边坐一坐。”
他这一坐,就连着坐了好多天。期间有一日他还问碧涛,戚长风最近还好吧。忙得怎么样了?
碧涛像是非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否认说:“主子说什么呢!没有忙,戚将军有什么事可忙的!他还照常上朝呢!”
于是康宁真的开始生他的气了。
他想:好啊,戚长风,你真是胆子大了!这回你再来找我赔礼道歉,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反正他总不会从此不见他了吧。
直到今日下午二皇兄进宫来看他。
黎承豫一反上次见到的傻乎乎又快活的样子,无精打采极了。他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大狗一样,委委屈屈地趴在他弟弟宫中的八仙桌上:“你说戚长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从小在一起玩的交情还算不算数了!他怎么就能这么对我啊!”
康宁古怪地皱着眉推了哥哥一把,“你瞎说什么呢?戚长风这个人最重感情的,你不要随便污蔑他啊!”
“哇!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偏心啊!”黎承豫吱哩哇啦地乱叫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向着我!没良心的小东西——但是你说说,你知道二哥喜欢阿凡吧?我不相信他戚长风看不出来!他怎么能撬我的墙角啊?!”
“你真的喜欢孟姐姐啊!”小皇子先是心里微微一喜,而后又是一惊,“什么叫撬你墙角?他怎么了?”
“你跟他那么好,还能不知道吗?京中最近都在传啊,说孟家嫡长女要嫁给戚将军了,”黎承豫捂住脸,“我本来还不信。但是我的朋友告诉我,那天——你记得吧,就是我们一起去看傀儡戏的那天,戚长风根本不是要去处理什么要紧军务!他带着阿凡一起去了孟家!”
——
所以。
原来他不会来了啊。
康宁顺从地被碧涛一路扶进内殿中,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
“今天倒还乖一点。主子就是得早点睡,按时起,膳食都好好的用了,身体才能慢慢养好呢!”碧涛情绪早已经平复好了,又开始细细地念叨起来。
康宁沉默地在宫人服侍下洗漱喝药,解发换衣,然后躺到了温暖的被褥之中。看着碧涛给他掖好被角,转身要走了,他还拉住她嘱咐了一句:
“外殿的炭盆就减两个吧。我怕明早起来就看到你嘴角起火泡了。”
“知道啦!”碧涛笑着回了他的一句,才把帷幔放下。
自己的身体都那么难过了,不该他操的心还要操着!碧涛在床幔外怔怔地站了半晌,然后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抽身走了。
帘帐内,康宁呆呆地看着上方昏黑的虚影,大脑一时放空了,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者只是一瞬,无边的倦意突然席卷而上,将他整个人吞没了。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沉沉坠落进黑暗寂静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