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小皇子的声音像一只略过水面的蜻蜓, “怎么会是你想看我。分明应该是——我想见你。”
戚长风原本以为他要发脾气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这简直比他设想的最好的情况还要让他开心。
而且,“想见你”——这算不算康宁也在同样的向他表达情意?这种猜想让他立刻陷入了一种激动的狂喜。
“殿下真的想见我吗?你……你也想我了是吗?”戚长风立刻抓过小皇子伸来的手,紧紧捧在自己手心。但是那冰凉的温度让他下一秒就皱紧了眉,当下甚至没有多想,直接握着这小东西的手揣在怀里,“小殿下冷吗 ?你的手怎么凉成这个样子?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康宁皱起眉乱起八糟地思索了一会儿。但是他脑中昏昏沉沉,根本找不到什么合理的原因。他有点想捏住戚长风的嘴巴,告诉他在梦里不要再惹他不开心,只要说“我爱你”就行。
但是他天马行空地胡乱想了一阵,竟然又改变了主意。
“我好冷,戚长风。”康宁可怜巴巴地小声说,那声音在憧憧微光中虚弱又娇气,好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猫嘤咛,“我好冷呀。你……你上来抱着我行不行?”
此时此刻,他就是让戚长风把心脏挖出来给他捧在手里暖暖,戚长风也肯答应。
“宝贝心肝”是什么意思,戚长风当下是体会得相当彻底。
趁夜摸进来的将军原本打算看他一眼、解了心头思念的渴痛就掉头离去。但是现在,这世间参商永恒、日月交替都被戚长风忘了个干净,他一把脱去外袍,踢掉鞋子,就翻身滚上了康宁的床榻,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超大号的人体暖炉一样。小皇子立刻本能地向他蹭过去,手脚软绵绵地钻进戚长风的四肢之间,整张脸都向着戚长风颈窝贴紧。
然后康宁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毛绒绒的热息蹭上男人耳侧的皮肤,让戚长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说不出好听话,这样也行。”小皇子软软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戚长风好像被他扯进了一个云端的美梦中,飘飘忽忽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半晌,他才犹豫着收紧手臂,遵从本心地将人更紧密地扣进怀中,直到他们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而这个小东西就像为他而生的一样,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是这样的契合而熟悉。
“我说你不要吵了,”康宁挣扎出一只手臂,一路顺着他们扣在一起的身体摸索过去,然后准确地把戚将军上下两片嘴唇捏在一起。“就这样——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给我暖着就行了。”
暖一暖就行了。他不要戚长风说“我爱你”了,哪怕这是在梦里。戚长风的爱是别人的,过了今夜,他连他的温度都不能再贪心了。
我真坏啊——康宁贪婪地呼吸着方寸间的暖意,渐渐又松开了捏住戚长风嘴巴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在无梦的黑暗里,戚长风把很多个吻落在他头顶,也无声地说了很多句“我爱你”。
一夜到天明。
碧涛亲自把名贵的烟罗纱一层层卷起,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织金的玉带系住帷幔,看向小皇子的眼神都带着喜意。
“昨晚怎么睡得这么好了?主子的脸色都比前几天好看许多,必是他们昨夜新换上的安神香有些助益。”碧涛笑意盈盈的,甚至立刻想打发人往研制出安神香的太医院送去重金谢礼。
“新换了安神香啊?”康宁顺着她问了一句。“确实不错,还做了个美梦呢。”小皇子轻轻合拢手指,好像那里还残存着他梦中的热意,只是——“只是以后还是换回原来的香料吧。我还是闻习惯了从前那种味道,把……把这次的给他们退回去。”
他不想再重温昨夜梦里的香气了。越想珍藏,越难搁置下去。
“退回去?”碧涛感到有点奇怪。不喜欢的话随便赏了、送了不是都行,怎么还要退回去?他们主子现在还时而想起给那位汤表妹送东西呢!他可从来没有过把什么不喜欢、用不上的物件退回去的习惯。
“退回去。”康宁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可是他并不想解释哪怕一句,“而且要他们——叫他们以后再也不许调制出这种香气。就说是我的命令。”
他这一生都从未像这样说过话,也从没像现在这样、面目表情地行使他天潢贵胄的权力。
这是唯一的一次,却只为了埋葬一个夜晚的香气。
“好。”碧涛没有再问。她轻声答应了,然后亲自把香炉中残余的香片一点点捡了出去。
小皇子收回视线,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在宫人的服侍下穿衣。
可是他刚刚一动,就有一个冷而硬的东西碰到了他无意间划过枕侧的手臂。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拧身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