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短促地笑了一声,或者那是一声叹气。然后他突然地把面前的人拉到怀里抱紧,好像他此刻急需从那柔软幽香的身体中获得一些勇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紧张过、从未感觉血液像此刻一般在他每一寸血管中激荡不停。
好像一些分明早已存在、但又开天辟地般崭新的东西要落进他身体里了。从此以后,日月星辰都将有所不同,他生命中的每一刻都将与过去的岁月区别鲜明。
他黑沉的眼睛直直落在康宁眼里,像正含着一种不知名的泪水、像冬日夜空高高挂着的两颗寒星。
“我爱你,殿下。”康宁听到他这样说,“因为我爱你。”
第64章 吻你 为什么要迟早呢
“你怎么又摸回来了……?”小皇子轻哼了一声, 在床榻上翻过身,背对着来人懒懒问道。
宴席散后,所有人都被碧涛亲自安排着好好送出了望舒殿的宫门, 戚长风这会儿也早该回到自己府里。
今日这场亲近的小聚持续得有点太久了,皇帝和贵妃都好几次遣人来催,生怕他们这些小辈闹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了小儿子夜里按时休息。
其实现在时辰还早呢,远不到小皇子平日闹脾气不肯睡觉的时间。只是康宁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碧涛唠叨了两遍他今日一定累坏了、应该早早睡下,他就顺从地喝过夜里的汤药,而后沐浴更衣, 好好躺进了松软干燥的被窝里。
内殿的寝阁只留了一盏六角的小灯,刚好能够让戚长风把床上躺着的人看清——尽管小东西只肯给他看一个后脑勺。外殿亮蓬蓬的灯火倒是都还没熄灭,时不时还有宫人走来走去、轻声交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当然要回来的。”戚长风在小皇子的床边单膝跪了下来, 视线刚好能够与这小磨人精的背影齐平。“我还没得到殿下的答复呢,要是就这么走了,今夜怎么能甘心?”
实际上戚长风根本连宫门都没出。他是藏在望舒宫外叶子都快要落光了的树冠里等了半个时辰, 被初冬的风吹得酒都醒了大半, 才终于找到值侍换班的空档摸进来的。
只是他非但没有因为这半个时辰的冷风变得冷静, 反倒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越来越兴奋起来——
越是神智清明,戚长风反而越陷入了一种迟来的、不可置信的狂喜。他开始每一刻都比之前更加鲜明地意识到, 自己在亭廊中终于把什么样的话说出了口:
他终于能昭告给对方、能昭示于郎朗日月下的,是他这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最珍而重之的一段感情。
这世间有两种莫大的快乐,一是被人所爱;二是向人表达爱意。
——尽管他当时刚把那句话说完,康宁就睁大眼睛一把推开了他。然后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像兔子一样蹬蹬蹬撒腿跑了回去。
好吧。戚长风必须承认, 他还是有点郁闷的。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小东西!
懂还是不懂,接受还是不接受,行或者不行?总要给他一句回话吧。怎么能就让他看这么一个背影?
——好吧,背影也够好看的。简直美丽可爱、招人喜欢得无与伦比……
“戚长风!”康宁一把揪住男人的大手甩了下去,“偷偷摸摸干什么呢你?”
“对不起对不起——小殿下,我喝醉了,有点管不住自己,”将军的认错态度简直无可挑剔,只是:
“只是殿下也不能看我喝多了,就这么欺负于我吧……就是我,我方才在亭中说的……”
康宁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从面朝床内的方向转过身来,“嗯?你方才在亭中说什么了?”
小皇子刚刚沐浴完,舒服地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他一头长发柔软地披散下来,清丽的小脸雪白透明。此时这样小狐狸一样笑着抬起眼睛,看起来简直又娇气又俏皮。
只是这样一眼,戚长风黑沉的眸中也带上了笑意,“小殿下这就记不清了?”他支起长腿,整个人上身都更朝床榻内伏了过去,“那我再说一遍吧——我爱小殿下,我心慕于你。”
一种玄而又玄的快乐在一瞬间就延着重重的纱帐弥漫开来了。不需要任何理由,只依托着爱语。
在那三两个呼吸之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康宁就那样静静地卧在枕上,一时间神思游游荡荡,好像整个人都要化在了戚长风的目光里。
好像又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雪霁天晴的刹那、月亮正穿梭过一朵云,康宁的眼神才重新慢慢聚拢,汇在面前这个男人脸上,张口便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柔情:
“你傻撅在那儿干什么?像个大头虾一样。”他的声音比初雪还轻,“上来——”小皇子拍拍自己身旁的床榻,“过来离我近一点儿,我还要审你。”
“审我什么?”戚长风像个木瓜一样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看起来比刚才于宴上牛饮时都更醉了。
“这么说——你是不喜欢孟姐姐了?”小皇子好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