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最后都快临近午夜了, 戚长风还是把人抓在手臂间亲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才趁机抱上了床。

小皇子甫一沾上舒服的被褥就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蹭过来钻进戚长风怀里,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小孩子似的香味, 那是太医院宫造的安神香片, 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柔软温暖的味道, 叫人心里不自觉便平静和畅。

可闻着这样轻暖的香气,戚长风却失眠了半宿。

其实这一晚才算是小皇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他一起、睡在他的床。他终于能短暂地将人留在自己的地盘上。纵然他们没有做什么, 只是这样彼此依偎——这种占有般的认知带来的满足感却远超过戚长风之前的想象。

他搂着怀里的人,感觉那小小的、温热的呼吸酥酥茸茸地喷在自己颈间,像无数蹭过来的、轻软无辜的细小绒毛,那让他的心里酸软温柔、身体却激动澎湃异常。连续的几个时辰里,戚长风的躯干和灵魂就在这方寸之地反复折腾不休, 直到凌晨时分才将将睡着。

而不出意外的,他们两个第二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折腾”了半宿,戚长风今日居然真有了几分憔悴的模样。康宁哪里懂得戚长风到底是被什么折磨了、怎么会比奔忙军务的一个多月看起来还损耗得厉害,反正是被他吓了一跳。小皇子难得疾言厉色起来,把戚将军按在榻间不许他下床。

但是小皇子真到了自己一个人支应一切的时候,很快就把什么都搞得乱七八糟。无人帮他梳洗,他只能披散着一头长发,松松的敞开着外袍,可是好歹戚长风的屋子里没有外人,现在天气也慢慢热了,看着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笨蛋小美人跑来跑去,不但不会让人觉得他不修边幅,反而是很养眼的。

不过衣衫不整终究只是小节——过去小皇子无处施展,戚长风还没发现他有这样离奇的天赋:居然能不间断地制造混乱、甚至平地摔跤。

以戚长风生长在南疆野林里那种天生的敏捷和强壮,他无法理解世界上有人能转身时一胳膊肘把托盘周翻、或者好好走着就踩住鞋子把自己绊倒。如果是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戚长风都只会觉得可笑。但是这一日他就始终跟着胆战心惊,期间还不顾康宁的连声拒绝,径直下了床、单手把小皇子从一地混乱的碎片中抱走。

到了这天下午,小皇子终于觉得挺不住了,他紧急派人回望舒宫报信、十万火急地叫碧涛赶过来帮忙。

而碧涛很快就不负众望地带着两架车的物什赶来了。那些把小皇子搞得晕头转向的事情,在碧涛手里立刻变得轻轻松松、乖顺得不得了。

康宁终于能精疲力尽地跑回到戚长风身边睡午觉——他每日在这个时候都要睡午觉的嘛!

有人在外边轻手轻脚地收拾:拭净混乱水渍,小心地摆放杯盏、置好香片,悬挂起填放驱虫草的香囊,这一切细微而让人安心的声响伴着虫鸣隐隐约约传来,让小皇子睡得越来越放松——活像是那种捣了乱拆了家后、铲屎官在外面辛辛苦苦地补救,它自己却没良心地呼呼大睡的小猫。

戚长风摸摸小笨蛋的头,深觉自己要想养好这个小东西,还有很多经验要跟外面那位碧涛姑娘讨教。只是他还没把想请教碧涛的问题在心里逐一列好,耿飞的大嗓门就远远响起来了。

“将军怎么回事啊!他今天到现在都没出院子吗?”是耿飞大大咧咧地在问主院外把守的亲兵。

“啊?!”也不知道门外的亲兵回了什么,耿飞这一声更大了,而且是明显带着质疑和好笑,“什么就受伤了?不就给划破个口子嘛!他那也叫受伤?!”

戚长风真是恨不得耿飞此时此刻就在他面前,好让自己能踢他一脚!

是了,昨日傍晚康宁一来就直奔自己的院子,期间也没出去过,耿飞那时还在外面给他们做的“捕雀局”收尾,对他们将军终于哄得小殿下留宿一事根本就不知道。

康宁迷迷糊糊哼了一声,被吵得有些醒来了,“外头喊什么呢?”他委委屈屈地问,“我要睡觉……”

戚长风被惊出一声冷汗,就怕耿飞叫嚷些乱七八糟的话叫这小东西听到。他赶紧把小皇子的耳朵捂住,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

“没有啊,什么也没。小殿下是不是做梦了?”他像拍抚孩子那样轻拍着康宁的肩背,“没事,没事的,睡吧,啊……”

康宁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地还注意着外头的动静。还是靠谱的碧涛解救了戚长风。

大宫女放下手里的画册子,皱着眉大步走到了外堂。

“噤声!”她压低声音呵斥道,“你胡乱叫嚷什么呢!别喊了,小殿下正在里面睡午觉!”

被少女清凌凌的目光一扫,耿飞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没有任何理由就乖乖听命,“好,”他愣愣地僵在那里点头,在当下居然发出了一种破音般的气声,“我保证不说话了。我不吵。”

许是这个新晋的左将军当时的呆滞太过显眼了,让本来还有几分不悦的碧涛也被他逗得发笑。

“你是耿将军吧?”碧涛不过是手指轻轻一拂,都没碰到耿飞的衣角,耿飞就呆呆地跟着她往外走,“我还真没怎么来过这儿——想去看看你们的厨下。能不能带我过去呢?”

“当然可以!”耿飞哪里顾得上为小皇子保守天天吃酒楼外食的秘密——他早忘了将军府正院配的那个大得夸张的伙房不过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姑娘来吧,跟着我走就好。”

——

康宁睡醒后发了会儿呆,然后软绵绵地从戚长风怀里滚到床角:

“我刚刚睡觉时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他一眼一眼地瞅着戚长风,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做梦了吗?还是真的有人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