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早就有人来叫醒他。
叫醒他的人杨屿并不认识,只是告诉他赶紧收拾好背包,要去军校了。
基地里每个孩子都要上军校,说是为了将来作战做准备。打仗打仗,地球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打仗啊?杨屿不懂那些大人到底在争什么,但是以前在另外一个基地也上课。军校分成若干年级,而5岁到10岁的孩子统称低年级,10岁到18岁统称高年级。戚洲9岁,自己10岁,看来一定会在同一个班里了。
要是自己再大1岁就好了,就可以和戚洲分开,去高年级的班里上课。
以前,杨屿还有特别喜欢的指导员和特别谈得来的同学。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新的,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重新熟悉。
背包很大,是爸爸以前用过的沙漠迷彩包,可是现在连三分之一都装不满。杨屿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最重要的就是爸妈留给他的那个录音熊,其次就是爸妈的金属军牌。
军牌一直挂在他们的脖子上,小小的,长方形,上面烙印着他们的编号。但这个是仿制品,因为爸妈的军牌都没有拿回来。
牺牲的哨兵可以在数据库里查到照片、姓名以及死在哪一场战役当中,由亲人继承奖励点数,而且编号永不录用。
现在自己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些没用的点数,只要拿着它们就能去换很多东西,可这些点数他永远不会花的。
背包松松垮垮地背在杨屿的肩膀上,他下了楼,到了顶层的停车坪,戚洲已经在装甲车里等待了。
“举,举。”戚洲刚刚哭过,一点都不想去军校,可是爸爸说必须要去上课。看到杨屿下来了他才放心些,好在这回有人陪自己。
他在叫什么啊?杨屿听不懂戚洲发出的声音,只觉得这人可真娇气,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还哭。
戚洲坐副驾驶的座位,小手抓着自己的背包不肯放,背包上别着一枚勋章,是父亲第一场战役获胜的证明,上面有一只鹰。他好期待杨屿上来之后能和自己说说话,还主动把手里的小本子递过去。
小本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字。
可是杨屿看都不看,爬上了装甲车的后座,他没有再看戚洲,而是无奈地将视线下移。
他痛恨这个基地,所以连同没见过的同学和指导员一起痛恨,下定决心不交朋友,不和他们说话。可是即便自己不去理他们,单凭戴着的这个硬邦邦的口罩,所有人一定会笑话自己。
这一切,都是戚斯年害的。
“举……”见杨屿不理自己,戚洲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叫他名字的时候叫错了。要是被叫错名字,那确实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于是他开始改变口型,将嘴巴撅起的幅度变了变,不明白喉咙如何出力,只能往外吹气似的感受发音。
“许,许,许。”他连续说了几次,由于听不见,所以他不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哪怕嘴型一样,由于舌头摆放的位置不同、唇内侧发力点不同,说出来的音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就知道自己嘴巴对了,是撅着的,撅起来就是杨屿的名字。
自己现在会念杨屿的名字啦。
军校都是住宿制,一周回家一次,赶上爸妈有任务,一个月回家的情况也有。一路上,戚洲倒是很乖,坐在副驾驶里时不时往后面看看,再把嘴巴撅起来,自己一个人闷头吹气。
等他吹出一个字时,就赶紧把嘴巴捂住,生怕杨屿发现自己在偷偷叫他。可实际上,就算杨屿听见了,也绝对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
沙漠里有很多基地,每个基地里很大,他们的车先是开进停车坪,然后等到又来了两辆装甲车才开始往下降。下降速度有点儿快,杨屿有些耳鸣了,赶紧用手捂住。
结果他这样一捂,一直偷偷看他的戚洲也像模像样地学他,用小手捂住耳朵。等到杨屿看他的时候,他又把手赶紧放下去。
你捂什么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什么叫耳鸣。杨屿看懂了,戚洲虽然听不到,但是他总会模仿正常人的行为,挺冒傻气。停车坪这时候到了地面,光轮胎就有一人多高的装甲车猛地开出去,尽管魏苍的驾驶技术不错,可杨屿还是被震了一下。
他又瞪了一眼魏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魏苍迟早就杀死自己,他知道。而自己有能力之后也会杀他,魏苍肯定也清楚。
真正开出去,杨屿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基地。但是他不敢往前看,一往前面看,戚洲的脸肯定要转过来。他是小聋人,又不会说话,又不知道别人都说什么,唯一和别人交流的渠道就是眼神。
杨屿也发现了,他特别喜欢眼神接触,好像盯住了就能听见。只要自己一抬头,肯定能逮住戚洲的眼神。